河边晒牛牛的玩伴
陈自仁
一
春节过后,我和玩伴们天天盼着立夏。
立夏,是我们的节日。
我家住漳河边。初夏的漳河,没有往日的野性。河水转弯处,有一片宽阔的水面,人们叫它“回水湾”,水不很深,水静如镜,碧绿的水面上,荡漾着绸缎般的光泽。
这就是我和玩伴们撒野的地方。
立夏前,河水凉。立夏后,水温上升,我们可以下河了,欢乐的闸门也就打开了。玩伴们三五成群,在河里撒欢,狗刨,踩水,仰游,沉底,摸鱼,打水仗……别提多来劲儿了。
生活在漳河边的人,对水有着特殊的感情。男娃们更是如此,连晚上的梦话,都离不开水。
吃过晌午饭,我们陆续奔向河边。早到的玩伴,已在回水湾游了几个来回,静静地仰躺在水面上,眯着眼睛,随水漂荡,任意旋转,享受着一种难得的惬意。迟到的娃们,看到随水漂荡的玩伴,立刻心急火燎。大家边跑边脱,帽子,鞋子,褂子,裤子,扔满河滩,然后光着身子奔过去,一个猛子扎进河里。过了许久,水面上冒出一颗脑袋,甩甩头发上的水珠,双手抹一把脸,大叫一声:“哇呀!”
那个爽呀,数十年后想起来,仍感到酣畅淋漓,心旷神怡!
水里待久了,游乏了,玩伴们爬上沙滩,齐刷刷地躺下,岔开双腿,晒起了牛牛。
河岸上,长满了一种叫红柳的灌木。红柳林后面,是遮天蔽日的白杨林。回水湾的沙滩,被白杨林和红柳层层包围。躺在沙滩上,就像躺在母亲的怀抱里。身下是绵软的黄沙,空中是温暖的阳光,微风带着丝丝凉意,从我们一丝不挂的身上吹过,就像母亲温柔的双手,在身上轻轻地抚摸。
晒干肚皮上的水,大家不约而同地翻过身,晒起了后背和屁股。晒了后背和屁股,再翻过身来,又晒肚皮。就这样,一晒就是半天。
阳光刺眼。闭上眼睛,再看太阳,眼前一片红光,犹如梦幻般的晚霞。玩伴们不说话,静静地躺着,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二
“又晒牛牛哩?”
远处传来沙哑的声音。大家知道谁来了,只是浑身乏力,懒得动弹,依旧静静地躺着,享受着夏日的阳光。
“一群狗娃子,整天就知道耍水。耍累了,就晒日头,晒了尻子,又晒牛牛!”
声音越来越近。随着脚步声,飘来一股刺鼻的旱烟味儿。
是老转爷来了。
老转爷是我们对他的称呼。老转爷姓杨,大人们都叫他“杨老转”。他本名叫啥,我们不知道。
老转爷终身未婚,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大家说他“进门一把火,出门一把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没有家庭负担,没有老少拖累,每天干完农活,叼个旱烟锅,到处转悠,结果得了个“杨老转”的绰号。
老转爷转到蛋蛋身边,站住了。
“我说你们呐,咋都不理我哩?看你这牛牛,还没有一只绿头苍蝇大哩,有啥晒头?”
老转爷说着,轻轻踢了踢蛋蛋光溜溜的身子。
“别踢我!”蛋蛋叫起来。
二虎用嘲弄的口气问:“老转爷,你的牛牛有多大?”
“当然大。大得吓人哩!”老转爷一脸得意的神情。
我一听,来了兴趣,忙问:“你的牛牛,有球球的大么?球球的牛牛,有三根洋火棍儿长!”
我的玩伴中,蛋蛋年龄最小,只有七岁;球球年龄最大,九岁半了。他是我们的头儿。
“三根洋火棍儿长,也算大牛牛?告诉你们这些碎娃,老转爷的牛牛,有七根洋火棍儿长,七根呀!”老转爷说着,左手端着旱烟锅,右手五根手指捏在一起,举在空中。
玩伴们惊叫一声,从沙滩上爬起来,呆呆地看着老转爷。
老转爷嘿嘿一笑,蹲在沙滩上抽起了旱烟。
我们觉得无趣,又躺在了沙滩上。
“你们说球球的牛牛最大,让我量一量。” 老转爷抽了几口旱烟,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火柴。
球球躺在沙滩上,岔开双腿,故意让牛牛撅得老高,仿佛在向老转爷示威。
“啊哟,这狗日的,牛牛果真有点大,快成后生了,该娶媳妇了么!”老转爷说着,把刚抽完的烟锅倒过来,在手掌上磕了一下,一团滚烫的烟灰,从空中跌落,直扑球球的牛牛。
球球被烟灰烫疼了,大叫一起,从地上跳起来,双手捂着牛牛,一头扑进河里。
我们不等老转爷走来,一个接一个爬起来,跳进了河里。
老转爷站在河边,一阵大笑,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过了许久,球球从河里钻出来,在沙滩上找到老转爷丢下的火柴。他招招手,我们从河里爬出来,来到他的身边。
球球拿着火柴,在沙滩上丈量,量一下,用手指在沙滩上画一下,量了七下,画成了一条线。他奓开手指,去量沙滩上画出的线,量了整整三拃,不由惊叫起来:“我的天爷,一尺多长!老转爷的牛牛有这么长?”
“那是叫驴!”二虎说完,忍不住笑起来。
球球眼珠一转,说出了他的主意,玩伴们连连点头。
第二天晌午,我们从河里出来,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又晒牛牛哩!”
老转爷叼着旱烟锅,边走边吸,信步走来。
球球打个手势,让大家做好准备。
“球球,你的牛牛没烫坏吧?”老转爷说着干笑几声,“嗬嗬嗬!球球呀,你别骂老转爷,是烟灰烫了你的牛牛,不是老转爷烫了你牛牛。你要骂,就骂烟灰吧!”
老转爷径直走向球球。
“你们精尻子躺在沙滩上,天天晒牛牛,也不怕女人看见!”
老转爷边说边走,到了球球身边。
“上!”球球大叫一声,从沙滩上一蹦而起,一头撞向老转爷。
老转爷四脚朝天,躺在了沙滩上,手中的旱烟锅甩出老远。
球球骑在老转爷的脖子上,我们玩伴中最大的那个牛牛,正对着老转爷的下巴。大家按事先分工,分别扑在老转爷身上,压胳膊的压胳膊,压腿的压腿,扒裤子的扒裤子。
老转爷拼命挣扎,连叫带骂。
很快,二虎解开了老转爷的裤带,扒下了老转爷的裤子。
“快,快量啊!”球球递过一根火柴。
二虎愣在那里,一脸沮丧的表情,连声反问:“量?量?量?量个啥呀?”
“量他的大牛牛呀,看它究竟有多长!”球球有点生气了。
二虎说:“荒草中,爬着一只小麻雀,咋量呀!”
我们急忙向老转爷的两腿间看去,全都惊呆了。
老转爷的牛牛,果真像一只蔫头蔫脑的小麻雀,软塌塌地趴在一堆乱草中。
球球放开老转爷,爬起来,扑向河中。我们跟着他,纷纷跳进河里。大家不敢朝岸边看,全把头埋在水里,直到实在憋不气住了,才抬起头来。
沙滩上空空荡荡,老转爷不知去向。
整个后晌,玩伴们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不说一句话。每个人的心里,像塞满了棉花,堵得发慌。
三
吃罢晚饭,我坐在门槛上发呆。
兴旺哥来了。他是我堂兄,比我大整整二十岁。平时,他总是护着我。谁欺负我,只要告诉他,他一定会替我出气。他还有个身份,那就是村里的民兵排长。
“小仁,跟我走!”兴旺哥说着,抓住我的后衣领,把我从门槛上提起来,拎着我向外走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我的心中。
我被堂兄拎到了杨大壮家。
杨大壮是民兵连长,专门整治坏人,平时一脸凶相。一定是老转爷把我们告了。老转爷是杨大壮的亲房。按辈份,他要叫老转爷“大大”,也就是大伯。
这下,我们要倒霉了。
玩伴们都到了。大家抖抖索索,很快站成一排,你瞅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堂兄丢下我,出了大门。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没有他的保护,我只有吃亏的份。我乖乖地走过去,站在球球身边。
杨大壮从屋子里走出来,大喊:“立正!稍息!”
民兵训练时,杨大壮总是这样大喊。我们不懂民兵的规矩,只是晃了晃屁股,该咋站,还咋站。
杨大壮背着手,在我们面前走了两个来回,开始训话。
“你们几个碎娃,今日干啥坏事啦?”
我们全都低下头。
“老转爷他老人家,不仅是我的大大,还是一个老贫农,是村里的劳动积极分子,是‘五保户’。你们知道啥是‘五保户’?”
我们的头勾得更低了。
“‘五保户’么,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儿女,中间没有老婆,是大家重点保护的对象。你们欺负他,就是欺负村里的重点保护对象。”杨大壮来到球球面前,冷冷地说,“球球,你家有儿有女,人多势众,是村里的大户。在这些碎娃里头,数你岁数最大。你说,今日的坏事,是不是你带的头?你为啥要带头欺负一个重点保护对象!”
“我……我……”球球嘴里咕哝着,说不出一句整话。
“你们干了啥坏事,老实交待!”杨大壮转过脸,盯住了我。
我太紧张,忍不住冒出话来:“老转爷……老转爷,他……他烫球球的牛牛。”
“啥?老转爷烫了球球的牛牛?我看看,烫坏了没有?”杨大壮说着就是脱球球的裤子。
球球双手护着裤带,哇哇叫着,连连后退。
我怕杨大壮真地脱了球球的裤子,连忙喊:“别看啦,没烫坏!”
“没烫坏?既然没烫坏,你们为啥还要欺负他老人家?”杨大壮转身向我走来。
二虎喊:“老转爷说……说,说他的牛牛大得吓人!”
“啊!”杨大壮吃了一惊。
也许,老转爷向杨大壮告状,并没说我们扒他裤子的事,只说我们欺负了他。
杨大壮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看来,他对“牛牛大得吓人”的话,也很感兴趣。他愣了愣,大声说:“你们究竟干了啥?”
二虎低声说:“我们扒了他的裤子!”
“你们看见了啥?”
二虎说:“荒草里趴着一只小麻雀!”
杨大壮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大声说:“好啊,你们竟敢诬蔑‘五保户’,说人家是荒草里的小麻雀!你们这群小王八蛋,无法无天,要造反么!”他转过身,在院子里转一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镰刀。
看着杨大壮手上明晃晃的镰刀,我们都害怕起来。
杨大壮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你们的牛牛大得很!好,都给我把裤子脱了,把镰刀挂上去。谁的牛牛能挂住镰刀,谁就回家。不然,哼!我割下他的牛牛喂狗!”杨大壮扬了扬手中的镰刀。
我们全都弯下腰,撅着屁股,双手护在裆中,生怕被杨大壮割了牛牛。
杨大壮来到球球面前,冷笑一声:“听说你的牛牛最大,你先来!”
球球后退一步,带着哭声说:“不成呀,叔!我的牛牛小。再说,我妈,我妈……”
“你妈咋啦?”
“球球说,他妈要靠他的牛牛抱孙子哩!”二虎人聪明,就是嘴快,话多。
“你啥都知道!”杨大壮说着话,来到二虎面前,“好,那我就把镰刀,先挂在你的牛牛上。”
二虎转身就跑,刚跑到大门口,就被守在门口的民兵抓住,揪着耳朵,拉了回来。
杨大壮走向蛋蛋。
玩伴中,只有蛋蛋还穿着开裆裤。杨大壮也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蛋蛋作为挂镰刀的第一个对象。他出手非常快,腰一弯,手伸进蛋蛋的裤裆,一把抓住蛋蛋的牛牛。
蛋蛋吓得大哭起来,随即射出一股热尿。
杨大壮的手,仿佛被尿烫着了,忍不住叫了一声,缩回了手。他扔下镰刀,甩着手上的尿液,大叫:“滚!都给我滚!”
我们像得到大赦一般,一轰而散,向大门外跑去。
四
连续三天,我们不敢去河里撒野。
我们心里有鬼。我们很害怕。
我们整治了老转爷,而老转爷是村里的“五保户”,是重点保护对象。我们扒了他的裤子,看见了他的“小麻雀”,出了他的丑,害怕他来寻仇。
可是,这么热的天,不去河里折腾一通,我们几个野小子,心头发痒,裆下发霉,浑身难受。
第四天晌午,我们不约而同地聚在了回水湾。
球球第一个提起老转爷:“同志们,你们说,老转爷会不会找咱们寻仇?”
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会,有的说不会。
球球若有所思地说:“不管他会不会找咱们寻仇,大家都要做好准备?”
二虎问:“咋准备?”
球球胸有成竹地说:“我想来想去,老转爷来寻仇,如果打架,他不是咱们的对手。咱们人多呀!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如果下河整治咱们,他就更不行了。听说老转爷的水性不行,只会几下狗刨式。他肯定不敢下河整治咱们。”
“你说,老转爷咋个寻仇法?”我大声问。
球球伸出双手,示意我们聚拢过去。
大家跨前两步,头对头,凑在一起。
球球低下头,神秘地说:“如果咱们下了河,老转爷偷偷摸过来,把衣服拿走,咋办?没了衣服,大家咋回家?”
我们恍然大悟。
偷走衣服,的确是整治我们的好办法。我们这群男娃,如果一丝不挂走进村子,一定会成为笑话,招来全村人的嘲笑,回到家里,说不定还会挨揍。那样的话,我们的人,可就丢大了!
球球见大家瞪着惊恐的眼睛,笑着说:“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挡。我有办法。”
“啥办法?”
“把衣服藏起来!”
这个办法好!
大家连连点头,转身寻找藏衣服的地方。
“不用找。挖个坑,把衣服埋起来。”球球说着,几下脱掉褂子和裤子,向远处跑了几步,开始在沙滩上刨坑。
我们立即四下散开,各自找好地方,在沙滩上刨起坑来。
沙滩上有一层厚厚的干沙,刨起坑来,非常容易。很快,我们埋好衣服,纷纷扑进河水,撒起野来。
在水中游了好久,大家累了,陆续爬上来,四脚朝天地躺在沙滩上,岔开双腿,晒起了牛牛。
突然,传来女人隐隐约约的喊叫声:“救命啊——救命啊——娃掉水里了,快救娃呀……”
我们从沙滩上爬起来,支起耳朵细听。
呼救声来自回水湾的西边,好像离这里很远。那声音,细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沙滩位于河湾,两侧都是密密匝匝的红柳。红柳挡住了视线,我们能听见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却看不到呼救的人。
“快救娃呀……快救娃呀……”呼救声越来越近。
球球好像听出了啥,第一个跳起来,光着身子向河的上游奔去。
我们纷纷起身,跟着球球朝西跑。
回水湾的西边,河面狭窄,河水很深,河流湍急,浪花飞溅。
远处,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着。太阳西斜,阳光西射,十分刺眼,距离太远,我们看不清奔跑的人影,只见他奔到河边,一头扎里了河里。随着一团浪花,人不见了。
我们惊呆了,齐刷刷地站住了。那段河水,水深浪急,河床下还有巨石。我们从不敢去那里游泳。
过了一会儿,水面冒出一个人头。他的手上,好像托了个东西。浪花一打,他又不见了。
我们又向河水上游跑去。
河水中的人,又出现了。他从水中冒出头来,挣扎着,想把啥东西托出水面。一个浪头打过去,他又沉入激流中。
我们向上游跑,河水中的人,向下游冲来,离我们越来越近。
河水中的人,又冒出了头,正奋力托起一个东西。
天哪,是老转爷!他双手托着一个娃,正拼命挣扎着,想把娃托出水面。一个浪头打过来,他沉下去了,娃的头还在水面上。
“弟弟——”球球惊叫一声,向河水扑去。
我急了,双手抱住了球球的腰。这里河水湍急,他跳下去,会淹死的。
老转爷双手托着娃的身子,从我们不远处的河面上漂过。我们都看清楚了,老转爷双手托的娃,是球球的弟弟球蛋。球蛋今年五岁,特别调皮,整天在村里疯跑。
一转眼的功夫,老转爷和球蛋被水冲进了回水湾,在水面上打起了转转。
球球飞身扑向河水,我们紧随其后。
球球猛游过去,一手抓住球蛋,一手划着水,向沙滩游去。
我们几个娃,很快游到老转爷身边。大家有的抓住他的胳膊,有的抓住他的腿,有的抓住他的衣服,一边划水,一边把他推向沙滩。
漳河边长大的娃,都懂一些水中救人的常识。球球把球蛋抱上沙滩,先是倒提起来,倒他肚子里的水,接着又掐住了他的人中。
当我们把老转爷连拉带推,弄上沙滩时,球蛋已经有了气息,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可是,肚皮滚圆的老转爷,仰面朝天地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已经没了气息。
大家想把老转爷弄起来,倒出他肚子里的水。老转爷身子太沉。我们七手八脚,试了好几次,根本弄不动他。
二虎按了按老转爷的肚皮。
老转爷嘴巴大张,却没有吐出多少水来。
六
球球的姐姐春花,哭叫着跑了过来。
原来,是她带着弟弟球蛋到河边玩,一不小心,球蛋掉进了河里。
春花扑向沙滩上的球蛋,急忙抱起他,嚎啕大哭。
球蛋已经苏醒了,挣扎要爬起来。
老转爷脸上没有血色,无声无息。
球球跪在沙滩上,伸手试了试老转爷的鼻息,放声大哭。
我们知道,老转爷已经走了。他用自己的命,换回了球蛋的命!
大家一齐跪在沙滩上,围着老转爷的遗体,放声大哭。
想起前几天扒老转爷的裤子,捉弄老转爷的情景,我们无不感到羞耻和悔恨。
哭,是伤心,是痛苦,是悔恨。这时,我们只知道哭。
球球抬手打起了自己的脸,一下,一下,又一下……
扒老转爷的裤子,是球球的主意,也是球球带的头。老转爷为救他弟弟,把命丢了。在我们中间,最痛苦的人是他,最悔恨的人也是他。
扒老转爷的裤子,让老转爷出丑,我们人人有份。看到球球猛打自己的脸,我们也一个个打起了自己的脸……
就在那一刻,老转爷的形象,像一座大山,猛然屹立在我的面前。
几十年过去了,我也成了爷爷。每每想起老转爷,仍觉得他老人家的形象,无比伟岸,无比亲切。
作者简介:

陈自仁,男,汉族,1952年1月出生于甘肃漳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政府文史馆馆员。出版作品40余部,发表短篇作品100余篇,代表作品有《陈自仁文集》1-8卷(2005年前的主要作品),长篇小说《苍山遗恨》《白乌鸦》《回惊天下》《我是谁》,长篇人物传记《殒命中亚》《陇上翘楚》《陇原名流传》《敦煌之痛》,民间文学研究专著《心灵的记忆》,文化史研究专著《陵谷沧桑——八千年陇文化》等。作品获省部级以上奖励18项。
“都市头条”以推出名家新作,培养文学新人,传播先进文化,歌颂西部人精神为宗旨,向头条选送的是《西部人文学》、1号文化总网最优秀文章。《西部人文学》武威头条编辑部
主编:杨成名
副主编:无名 王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