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邱跃辉YUEHUIHERON,笔名蓉竹，美藉华人。

美国中文作家协会终身会员；美国休斯顿华文作家协会终身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终身会员；入围【国际名师名家名人坛》。澳华诗艺联合会会员，中华诗艺总社特邀顾问。受聘【海外凤凰诗译社】编委。《英国文学》、《世界作家》签约作家、《北美翰苑,海外精英》签约作者、《传世图书策划出版中心》签约诗人、作家。2023获海外華英首届国际百强诗人大赛中荣获"百强诗人"称号”

著有汉英诗集《往事如烟》、长篇传记文学《翻开泛黄的记忆》。作品散发多国网络及纸刊。收录数家名家杂志社出版。数次获世界诗歌优秀作品奖，数首作品收录出版合集。获2022中国诗歌排行榜二等奖，获第三界紫荆花和平与安宁国际诗歌大赛(香港)二等奖。

父亲的柿子树

作者｜蓉竹（美国）

起死回生，盼了八年，整整八年了，今年子桠终于开花结果，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真可谓天不负人。据说柿子树是吉祥树，寿命可以活几百年，寓意人一生一世红红火火, 万事如意的象征,熟时就像是树梢上挂着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父亲送我柿子树，不仅仅是为了我喜欢吃柿子，而是父亲用心良苦。

小时侯对父亲只有照片上的印象留在心中，他几年才回一次家，把时间给了保卫祖国的军旅生涯。父亲身高1米78，年轻的时候飒爽英姿，俊美帅气，到了80多岁腰板依然直挺不弯，他的言行举动一直保持着军人作风，宽人严己，对人总是和谒可亲，笑容满面，性格开朗，尤其对人慷慨大方，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为人正直无私，无人不赞。去市场买时令水果，在大街小巷见到熟人都叫人家尝尝，回到家剩下寥寥无几。母亲从不说他对错。父亲简直就是我心中的神。人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父亲对我这个独一无二的小棉袄痛爱有加。

我们家除了我，没人敢在父亲面前没大没小，对他不礼貌调皮捣蛋地逗他乱说话，一天我回家，母亲告诉我，说：”你爸给你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板栗,核桃,柚子，无核青色新品种的桔子，没过两天家里就剩这些了……” 我，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母亲的话，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去俱乐部接打麻将的父亲回家，我牵着他的手走出俱乐部，然后，我偏着头，看着他慈祥笑眯眯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叫了一声爸，说：爸，你给我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不是才过了两天我就回家了吗？怎么才两天您给买的好东西就剩下一点点了呢？现在我们应该去店里买耗子药，你买的那些好东西准是耗子偷吃了。” 父亲说：”是，是两只足的耗子吃了。”爸，我问你，你这个老瓜娃子，你那么慷慨大方，喜欢送人东西，怎么当初6408司令部王司令员叫您把我送给他做女儿，您怎么吝啬呢？坚决不同意？我话音一落，父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扬起手，说：”你没老没少，给你两个巴掌。”只见他高高地举起手，轻轻地落在我头上，倍加痛爱地抚摸着我的头。顿时一股父爱的暖流传到我心里。人生没有哪一个人是十全十美的，就说王司令员吧，他妻子是306医院团级干部的军医，他们俩夫妻事业有成，比翼双飞，经济收入丰厚，命运作弄最大的遗憾是他们膝下无后。记得我刚刚小学毕业，王司令员来找了父亲好几次，看他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认真地对父亲说：”老邱，把你这个小丫头给我吧……”每次父亲都以同样的话回答王司令员，说：”我就这么个宝贝女儿，等以后我再多生一个女儿就送你一个。”为了这事感觉父亲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愉快，与王司令员保持了距离，除了工作，尽量减少与王司令员以前的那种私交。

今生不忘，记得一个里期天上午王司令员到我们家，父亲不在，我要做什么事母亲是管不了我，我对王司令员说：”王伯伯我想当女兵，可以吗？我已经初中毕业了？”他说：”可以呀，当小兵好，只要你爸爸同意，我马上给你发军装。”王司令员话音刚落，我那高兴劲无法形容，我飞快地跑过去拉住他的手，柔声细语伯伯长伯伯短地叫个不停，又是泡茶又是端出糖盒子，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看见他胖嘟嘟的脸上阳光满面，我高兴地蹦蹦跳跳，从记事到这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成了个会撒娇卖萌的女娃，有一声没一声甜甜地叫王伯伯,王伯伯，握着他的双手说：”王伯伯您真好。”把王司令员叫得心花怒放，高兴得他脸上笑出了一朵花似的，我完全把王司令员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一样，自己发出清脆仿佛百灵鸟悦耳动听的声音，说：”王伯伯您说的是真的吗？别骗我，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当兵，我要为保卫祖国牺牲当大英雄。”王司令员用指食轻轻地刮了我一下鼻子，然后又抚摸着我的头，满脸充满慈父般的表情，微笑着说：”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骗你。”我说：”我们拉勾。”他说：”好。”然后一粗一细的两根小指头勾在了一起。我说：”拉勾扯锯，说话不算数，算小狗。”

听了王司令员的话可以让我当小兵，我告诉父亲我不读书了，我要当兵，父亲一百个不同意，我不依不饶，最后闹到我绝食四顿不吃饭，开始胃痛，母亲急了，最后，让警卫员小郭送来一套小号女式军装，我穿了一个星期，还参加过一次新兵连爬山训练。虽然新兵训练很苦，年纪小，雄心勃勃想当兵，也不知道什么叫苦。然后，母亲和父亲商量，来了个缓兵之计，让我脱掉军装，两个月后把我从安徽送回四川成都由奶奶管我。奶奶在家族中威信很高，家规很严，没人可以违抗，否则，拿黄荊条子伺候抽出好人。回到成都由奶奶管我，不敢冒犯奶奶，只能乖乖地听她指教，一条街的人都说我被奶奶管成了秀女，搞得我除了去学校，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事奶奶就叫我去二楼上学绣花，记得我最得意的一幅绣品，是一对枕头套喜鹊登梅，自从回到成都奶奶家，当兵这事敢想不敢说，从此成了梦想……

弹指一挥间，转眼到了父亲从军区离休的年龄，离休后他不愿居住在大城市，回到祖父在抗日战争时期，离市区大概30公里处的西南方买的一个四合院，父亲和母亲一起住在祖屋相度晚年。围着院墙外四周栽有竹子，院内栽了株兰，栀子花，月季，茶花，七里香，柚子，桔子，李子，香椿等，青瓦房上到季盛开半房顶朵朵青灰色的雪莲。这可是养尊处优养老难得的好地方。

父亲离休后子女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父母老俩口相伴生活，在这幽静的独家小院父母过着相敬如宾的惬意余生，父亲喜欢抽烟，对酒点酒不沾，会常常约人来家，品茶下象棋打纸牌打麻将聊天。我和两个弟弟每到周末都会回家，父亲总会提前买些时令疏果和美食，等我们周末回家吃。父亲知道我最喜欢吃的水果是柿子和甘蔗，记不清是哪一年，他买了棵柿子树，叫了一辆出租车兴高采烈地拿回家，告诉母亲这棵柿子树是为辉儿买的，栽在出后门墙外的西边，别看仅仅是栽一棵柿子树的小树苗，可有不少讲究，父亲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只要有空着的地方栽那都行，母亲可是一个谦诚的佛教徒，信神，信风水，非要请懂风水的先生来看看才确定栽种的方位。”栽种柿子树最好的风水位置是在西边，民谚有 "东榴金,西柿银"之语,是说种柿子树最好的方位是在西边,那样比较吉祥又招财。父亲也不反对母亲，为栽一棵柿子树喜欢劳神折腾老天半。

柿子树从栽种到结果通常要三至四年，这棵柿子树成了家里所有果树之王，柿子树从小到结果都是母亲在精心管理和呵护。柿子树结果可达100年，八年十年达盛果期，我们家这棵柿子树到了盛果年龄，柿子像小红灯笼挂了满树，个头大，甜得腻人，结得太多，母亲就送给左邻右舍，留一些在树上给鸟吃。当然，最大的还是留给了我，遇到丰盛年，可以收获一百多斤，看到这喜人的场景，全家无人不喜，尤其是父母和我。

后来父母年岁大了，搬到城里为了就医方便，进城一年半左右，母亲因突发心梗去世。柿子树就变成自生自灭的孤儿，父亲偶尔回老宅看看，吩咐邻居帮忙照顾，再后来因房地产开发商要征用这块地盘建高楼大厦。从此，这个充满着古味气息的祖业之地就变成了新时代的模样。在万般万奈的情况下，柿子树也搬了家，把柿子树的新家搬到城里父母居住的连体别墅前面一块花园地。人挪活树挪死。虽然百般用心照顾它，柿子树还是不适应新环境，主干让人不知不觉中慢慢地死去。当发现柿子树可能生病了的时候，立即请来了植物专家，主干再无回天之力，当我得之此事，伤心得泪流满面。植物专家告诉家人，树的根部发现有一株子芽，教家人的方法去挽救它。我虽然不在家，为它可没少操心，常常吩咐家人照顾好这个弱不经风的子芽。

养子芽至今已经是第八年。整整八年了，这八年中我为它可费尽了心血，几乎每一个月都会打越洋电话了解它的生长康健状况，今年终于如愿以偿，让父亲在天之灵，看见他给女儿的这棵柿子树又开花结果了，他会很欣慰。女儿没有辜负父亲的一片爱女之心，这八年来我对父爱的回馈，全部都用在了这棵柿子树上，对它的爱戴，什么时候浇水施肥都用心吩咐家人，让他们查资料以科学的指导方法养好这棵柿子树的子芽，做到一丝不苟，万无一失，在心里常常默默祈求上帝，保佑父亲送给我的珍贵礼物——这棵柿子树的子芽能顺利生长。

倘若父母的生命也能像柿子树一样，能起死回生，能在灵魂深处长出一箭新芽该有多好………

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清清楚楚的见到父亲转世回家了，变成了家园子里的柿子树，柿子树长出来的新枝桠是他的儿女，枝干上结的果子是他孙辈。梦终归是梦……

每当我想念父亲的时候，自然会想起父亲送给我的柿子树，2015年在美国我买了新房，第一个想法就是去买一棵柿子树栽在后园，每天看到美国家后园的这棵柿子树，总有一种说不清道明的思乡情结，美国这棵柿子树我总是精心照顾，除了长势好，已经结果，柿子除了味道纯甜，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我对柿子树总有一种千丝万缕说不清楚的情怀。

（2023.10.13）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