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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旱逢甘霖
张勤（安徽）
2023年的农历8月14日上午，摆在妈妈面前的烟花像一只受伤的大雁 发出声如泣血的哀鸣 直奔天空烟消云散。
就这样，提前为我妈妈过了一个隆重的中秋节！金秋丰收。也是妈妈一生中唯一受尊敬的节日。
我妈妈毫不留恋，妈妈属于我的文章《光字片》。无经济收入，活着没尊严。我最后一次强拉着呼吸困难的妈妈坐在轮椅上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妈妈说:“出去干啥！出去丢人！”
我把声音提高了说:“出去看看金黄的油菜花！看看绿油油的麦苗！出门怎么丢人呢？我妈妈儿孙高大帅！三层楼大院子。我妈妈昂起头走路！”
回忆我的妈妈双手锄地，双肩挑担，风雨无阻，田间地头，家里喂着小牲口，煤油灯下缝缝补补，妈妈的针线活很讲究，密密麻麻的千层底不用秤砣砸都平整。我的妈妈与人为善母爱泛滥，我的妈妈五官端正、大眼睛、大脸盘、中上等身材。
我推着妈妈到了门前的大马路上，我指着正在建房子的楼板上搬砖的哥哥，告诉妈妈，看到您的儿子了吗？瘦高个近70岁的哥哥不悦问我推着上哪去？我推着妈妈来看看妈妈的儿子你。之后我推着妈妈顺着大马路一路向东，到了第一个向北的路口下去了，一路下来，除了之前和哥哥打声招呼后，没有遇到一个人。我也不想遇到人，唯恐好事者学舌。之所上的大马路。向着北边的马路走几步见到第一个向西的路口又下去了。这样直走就可以走到我推着妈妈出发的地方。也就是妈妈唯一的儿孙家的院子里。
看着时间还早，刚下到向西的路口，我停下了。这里就是我的文章《至今数次的梦里，我的家都是这里》。望着绿油油的麦田，我努力搜索我儿时的家园。我家屋后面的大长沟已被填平种上庄稼。
围绕我家院子周围的水渠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朝气蓬勃，当年我下水栽的茭白历经沧桑倒在近乎干涸的水渠沟滩边。我寻觅着我父亲独自在家门口修建的小桥，当年经受住从我家屋院南面连着淮河的沟渠里呼啸而来的洪水一路向北湖的冲击固若金汤。我父亲独自完成的水泥桥使命已尽，被任意摧残还依稀可见零星的残迹。过河拆桥。我儿时的家在我的文章《至今数次的梦里，我的家都是这里》。
我刚刚回到我当年离开儿时的家园漂泊在外地的狗窝，听到哥哥电话责问我，说我推妈妈出门的时候惹事了（妈妈在儿子家坐着轮椅出过的唯一的一次家门）。一位本家嫂嫂兴师问罪找到俺家嫂嫂家说，俺妈妈对着她说:“你妈妈都90多岁了，你当闺女的住的近，走两步路就到了。抽时间去看看你妈妈。”
说俺妈妈这样说话是败坏她“不孝”的名声了！！！再让俺家嫂嫂质问俺妈妈是否说过这句话！！！俺家嫂嫂气愤填膺说:出门就会惹事！见人就瞎搭搭！
听到哥嫂气呼呼的责怪说我们母女瞎挫事，我哈哈大笑，那位嫂嫂可说我说什么了呢？哥哥说，没有说你说话。就是你给推出去惹事。
我对哥嫂说，实话实说我没有听到俺妈妈说这些话。她完全可以当时训斥俺妈妈说，“门挨门我不去看俺娘家妈妈，又不碍你事！！！”
再说也可以当时告诉我，让我训斥俺妈妈多嘴就可以了。干嘛还跑到家去找哥嫂你们说妈妈多嘴惹事呢？！
我对着哥嫂说，我天天在这里，都不敢出门。方圆左右山南水北的人见我就训斥:“小张，你也不接妈妈来了，你也不要妈妈了。我们常在一起玩，吴姐天天都不说话，吴姐真是大好人！阿姨们说着想我妈妈都哽咽抹眼泪……”
每次我捂脸都说:“是呀，我不要妈妈了。感谢阿姨们对我妈妈的关心！我倍感动！！！”
每次听到阿姨们训斥我，我就想往家跑看看我的妈妈。
见到孩子给我买东西，我训斥孩子自己穿的像垃圾桶里的孩子。
孩子都对我说：“妈妈，当年你那么难，我手无缚鸡之力，吃喝拉撒还哭闹，你都没有抛下我。”
我就想我再难，我有我妈妈带我难吗。愧疚的心又回忆着我妈妈一生的坎坷经历……
哥哥听着我唠叨的不耐烦。我知道就是唯一敢冒大不韪的我都很难再把妈妈推出门槛！果不其然，妈妈最远的距离就是从自己住的小屋被抬到堂屋正当门。几天后被吊车拉到我的文章《至今数次的梦里，我的家都是这里》。妈妈睡到我儿时家园的屋里。也就是我推着妈妈出来看金黄的油菜花和绿油油的麦苗的时候，我妈妈多嘴瞎搭搭惹事的地方。
再回到我推着妈妈出来看油菜花和麦苗的时候，可能是我把妈妈放在我儿时家园的沟渠旁边的马路上，我去寻找我儿时家门口的我父亲独自修建的小桥的遗址，这个空档时间，坐在轮椅子上的妈妈见到了这位本家嫂嫂。妈妈就是这一会不受监控的工夫多嘴惹事。
这是我心里猜想的。这也是妈妈惹的最小的一件事。之前不出门的妈妈惹的事更是无法原谅！以至让人恨的咬牙切齿！恨我妈妈咋不死！
比如善意到家看望我妈妈的宗亲，再善意的告诉我嫂嫂，我妈妈说了什么什么什么……
我嫂嫂暴跳如雷！我妈妈自己双手打脸要上吊拒不承认！
时间再往前推，也就是封闭几个月的疫情刚缓解，我回家去送病故几个月的婶婶入土为安。
抽个空挡时间，我们顶着大太阳回家看望妈妈，大中午刚坐下，妈妈多次催促：“你快走吧！回来又问我和闺女说的啥？”
在妈妈不耐烦的再三催促下，我们起身去我婆妈家，哥哥送我出门的路上，又让我劝说妈妈别再见到人就瞎搭搭惹事！
我问哥哥:“你和俺嫂亲耳听到俺妈妈说什么吗？”
哥哥语气坚定说:“是别人告诉你嫂嫂的。你嫂嫂不愿意，我在中间为难！我是俺妈妈生的，你嫂嫂又不是俺妈生的。你嫂嫂身体不好！又那个脾气！摊上这样的老的成天瞎搭搭惹事，让我没有办法！！！”
本来我们大远路顶着太阳看望老妈妈，刚刚坐下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老妈妈搞地下工作似的赶着我走，我都忍了不想再多半句话。
此时哥哥还“无可奈何”的动怒……我反问哥哥 ： 我妈妈已经自己打脸了。已经几天不吃饭要上吊了！我要再问我妈妈还不承认自己说了。我可能再去打我妈妈的脸了？你不就是说我妈妈和人家说的自己死了，闺女扛番下地，外孙摔痨盆吗？你告诉我，是谁和俺嫂嫂说的？我去问问它，俺妈妈的闺女多，外孙也好几个，俺妈妈可告诉它，让哪个闺女扛番？哪个外孙摔痨盆？我批脸呼它为什么要恨俺妈妈不死？俺妈妈如棉油灯里的油慢慢的耗心血，到底惹谁了？吃谁家的大米了？我打派出所电话问问这样天天天学舌过话对待一位90岁癌症晚期的老人，法律法规是否放纵滋生无视一位老人的生命？”
一辈子被任何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哥哥在我们母女面前正如哥哥的大个子高大上。让你劝劝俺妈，别再见人瞎搭搭。俺妈听你的，做为闺女也不承认俺妈妈说了。都是这样跟我缠，我咋不该死呀！我死俺妈妈前面就好了。
哥哥撵着和我吵过大马路上老远，俺家那口子拽着我走，又回去可能是说，哥哥你是哥哥，你回家去吧。我把她拉走！
每次见面或电话，一句话不说，哥嫂就无奈的向我们倒诉妈妈瞎搭搭惹事的困扰……
我曾和哥嫂说过，妈妈再惹事，你找我。我看俺妈妈能惹多大的事？
我家婆妈离这几里路，假如有谁第一次和我说我婆妈说我什么什么……，我陪笑脸，第二次再和我说，我问你屡次三番什么意思？俺婆妈再不好，也是俺婆妈。俺婆妈气病了，你拿钱还是我拿钱？你照顾还是我照顾？俺婆妈气死了，你慌还是我慌？两次怼的，看谁还说？
之前哥嫂数次对我说妈妈所谓的罪过，我都笑着道歉！一次我也生气对哥嫂说，俺妈妈能干的时候，一个人在你家种地、养两头猪，还喂几只羊和数只小鸡，是你过年的时候从外地打工回来卖了？还是我回来家卖的？我问过你，俺妈妈晚年可得难？你是不是说过让我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的！
妈妈晚年一直跟我漂泊异乡生活。我没有能力，我是不是一直担着妈妈所有的花费。我啥时候找过你？！周围都是山南水北的陌生人。都常常说老吴姐不大说话老好人。这家里整个庄上都是本家族。妈妈怎么天天都瞎搭搭惹事了呢？
然依旧！有买家，就有卖家。好事者偷着乐呵吧！甚至还操心提醒我哥嫂：说我做闺女的不懂事，我们兄妹会打架！
这又让我想起萧红老师的《呼兰河传》里小团圆媳妇的悲惨……
不懂事的我没有顺着哥嫂及周围人的心意。之所都说我还读书呢，不懂事。做为女儿多付出少惹事。
我的妈妈成天问自己咋死呢？我的妈妈数次绝食四、五天的时间，在我不懂事的逼迫下，我妈妈又吃点饭了。周围好事者说我妈妈又听闺女的话。每次我说给妈妈看病，所有的费用我自己出，周围人又当着我们的面说我妈妈还去医院，就是怕死！活嫩大年纪干啥？！
2023年的农历8月14的早上，哥哥来到我坐在妈妈住的和厨房连体的小屋里坐下。
我问哥哥：“你若不是亲眼所见，可能相信妈妈11天茶水不进，自己还能下地脱衣解手？我说妈妈，我回来晚了！妈妈说不晚。欢天喜地把我送下地。我说妈妈我知道您一直都和我要钱，我把1000元钱递到妈妈手里面。妈妈递给唯一的儿媳妇说，你年龄大了，挣钱不容易，拿去买菜吧！我问妈妈还要不要，妈妈说不要了！你还没娶媳妇，还没有房子。
俺哥哥我都没有和你说过，俺妈每次见我都要钱，说，你哥嫂年龄大了。你哥哥累的很，你给点钱吧！
你们都还说我妈妈不疼儿孙。我父母最讨厌的孩子就是我。妈妈的孩子我挨打最多！你自己都说父母从来都没有打骂过你。我能理解这就是爹妈的心。我们的妈妈干净一辈子，临走的前一天，我们姐妹给妈妈洗头洗澡，我妈妈自己连说三遍，拿来把我（寿）衣服穿上吧，穿好（寿）衣服我就走了。疼就疼吧，不疼怎么能死呢。且胳膊腿还主动配合着我们给妈妈穿衣服。
骨瘦肉紧成干尸的我妈妈本来缩成一团侧身睡，穿上五道领的厚重（寿）衣服，我妈妈还能伸胳膊蜷缩腿，几个小时之后，我妈妈的嘴微动，抬头纹开了。
正如高尔基的《童年》诉说自己父亲“摊”在地上冰凉的冷草铺上……
哥哥您从妈妈身体下取出来的尿不湿都干净的一点也不湿。
哥哥，我哪一句说谎了吗？我妈妈茶水不进15天，从不喝酒的我妈妈绝食11天后要求喝酒以求速死。
哥哥，这都是事实吧。天气一直干旱！太阳炙烤大地！我妈妈走的时候，久旱逢甘霖！狂风暴雨天哭泣！
天气不热不冷。送妈妈下地的时候，太阳出来了。怎么我常听到说我妈妈不干好事呢？包括我妈妈死的时间点是不是达到满意了呢。
哥哥沉默承认我说的事实。我说我哭我妈妈说的是：我的妈妈不热了，我的妈妈回家了，我的妈妈罪受完了。妈妈躺在冰棺还热吗？妈妈火化了，罪可不受完了吗？妈妈回到我儿时住的屋子里，可不就是回家了吗。妈妈回归自然。我的妈妈不是完人，我的妈妈做为母亲力所能及的做到完美。……
我的妈妈独自一人为我撑起一片天。我不需要我的妈妈了。我猪狗不如！愧对我的妈妈！……
怎么所有的人都说我闹事了呢？俺哥我说的话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我有没有说哥嫂你们一个“不”字？绝食是俺妈自愿的，火化也是俺妈自愿的，棺材、寿衣包括睡哪块地，俺妈妈没有意见，我们都没有意见。
哥哥说:你嫂嫂没有说你说一个“不”字。没有不说你心好的。就是别人都说你闹腾了！出这差错不怨你。开吊机的是第一次接手。
是呀，庆幸不幸中的万幸！还好没有碰到人。哥哥出去了，总老大进来了，看着地上的水泥地，我说，这地上不是够光滑的吗？我妈妈为什么说睡地上硌得疼，睡床上热的慌！妈妈热到心窝里。也热到我的心坎里。总老大没有说话出去了。……
我还没有说我买的变频格力多年了。我妈妈从来都没有用过呢。当时买的时候远超出我们家的经济。
这就回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在泥泞的稻田里，也就是我儿时的家园里，跪下我病痛的双膝给老妈妈磕头。我冲正在喊妈妈的小姐吼：“别再哭喊了！又不吃奶了！你省的天天被太阳烤着大老远跑过来给妈妈洗澡了！”
转身去掉妈妈赐予我们的拖地的白帽子。我说我的妈妈可闭嘴了！可不再瞎搭搭了！我妈妈到底是哪个闺女扛番送下地的？又是哪个外孙摔的痨盆？！
到家赶紧围桌吃妈妈的盛宴必备的滑肉！滴酒不沾的我站起来举起杯子，感谢父老乡亲来为我妈妈送行！喊我姑娘的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玉琴失礼！在此赔罪！
我先干为敬！我转脸敬和我同桌的本家哥嫂和我家老大说，我比哥嫂家的孩子最多的也就大一岁。我在哥嫂面前是个孩子。来！我敬哥哥嫂嫂们一杯！小姐忙过来端我的杯，其实都是啤酒。我说我舍命陪君子！在此感谢各位百忙之中“看望”我妈妈最后一次。俺大姐，我没有忘记您给我逮虱子纳密密麻麻的千层底！同桌的嫂嫂说老妹子还都记着。
我说我时刻搜索记忆，我到底还亏欠谁？我发现我最亏欠的人是我的妈妈！我捂着心口问老大，我们可能对起我们的妈妈？日子这么好！为什么我妈妈一次一次绝食！却不要告诉我？！我们的妈妈行动自如，虽癌症晚期，不是病死的。
俺妈妈走了，俺妈妈说你也70多岁了，照顾好自己吧！这就是娘的心！被我怼几次的总老大总是回避流下愧疚的泪…
我疯一场怼一场，看似说了所有，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我顾及所有人，唯独痛苦自品。薄责人厚责己！我抱着嫂嫂，摸着嫂嫂脸上的皱纹，说:“当年的大美女为俺家操着俺妈，操着俺哥、俺侄、俺侄孙，如今俺侄孙都结婚了。俺嫂嫂您辛苦了！”
俺嫂嫂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美丽的容颜依旧。
我都忘记说俺嫂抖音不差刘晓庆，实话实说真亏欠嫂嫂一个大舞台！
带着窘相，我踉踉跄跄，在哥嫂家人盛情挽留下，我说回家去看看婆妈妈，对待别人，我们跪舔，只有妈妈的心里装着俺。
到婆妈村前大河边，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大雁，我闭目养会眼，走到大河边洗把脸，努力着笑开颜，走到婆妈家里面，陪伴婆妈过中秋。
2023年农历8月15中秋节的上午，婆妈和婆妈的残障长子各说了一句“丢人”！
写下的这篇“丢人”是俺娘家妈妈被我推出来晒太阳时说的。唯恐篇幅太长，婆妈和残障大哥哥说的“丢人”下篇再絮叨……看看能秒杀多少人？！
编辑制作：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