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 孝
黄诚专
煤矿里,永生和刘星是两个来自不同省份的井下采煤农民工。
刘星母亲因生刘星时高龄难产大出血去了天国,只有中年得子的父亲又当爹又当娘把刘星拉扯大。
永生与刘星却相反,父亲英年早世,永生只有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没有等永生长大,母亲也撒手人寰,家里已没有一个亲人。
那年,同龄人纷纷出外打工,刘星也跟着出去,可全村人惟有他一人到矿里当采煤工。
在矿里,刘星认识同病相怜的永生,他们有着相近的身世,有相同的苦难童年,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也就成了最要好的无话不说的朋友。
刘星每年回家都叫上永生,刘星对永生说:“到我家过年吧,我好歹还有一个老爸。”
永生也不客气,每年都跟刘星一同回家。去多了,刘星他爸自然就知道永生的不幸身世,对永生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又到年关了。
这年,只有永生一人回刘星家。
刘星父亲没有见儿子回来,问永生:“刘星呢?”
永生说:“刘星当上了采煤班班长,很忙,领导没有让他回来,我只好一人回来看望你老人家了。刘伯,你不介意吧?”
刘伯说:“不介意,不介意,能当上班长好,有你回来我就放心了。”
春节里,永生陪刘伯喝酒,聊天,聊矿里的事,聊刘星的为人。
正月十五很快过去,永生就要返回矿里。临行前,永生从兜里掏出一扎钱递给刘伯说:“刘伯,这是两千块,是刘星给你的生活费……”永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此后两年,刘星都不回家。要么是寄钱回来,要么是永生一人回来看望他的父亲。
这几年,刘伯逢人就夸耀说:“刘星这孩子懂事,孝顺,终于出息了。”
村里的人也附和说:“还是刘伯有办法,养这样的孩子值。”
这几年刘伯确实既风光又过得很开心。
又是两年过去了,刘伯大病一场,村里把他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刘伯病很重,但得先交五千元押金再说。”
村里人去电让刘星寄钱回来,钱很快打进医院账户。可没几天工夫,钱花光了。医生却说:“刘伯的日子不多了,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刘伯似乎知道自己日子已近,临终前希望能见上儿子最后一面。老念叨:“星儿,星儿……”
村里人又去电话。第二天好不容易盼来了,但只有永生孤身一人,没见到刘星。
这时,村里人乱成一团,大骂刘星不是人。说刘星不孝,父亲临死了也不回来,亏他还是个班长。养这样的儿子不如不养……
永生听了刺耳的话语,泪如泉涌。已到这个分上,永生再也不能隐瞒了,不得不道出实情。
永生说:“ 刘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天底下最好的人,你们错怪他了。不瞒你们说,四年前,刘星已不在人世。一天下午,矿井发生塌方,刘星为救工友而遇难。可恨的煤老板怕追究责任隐瞒不报,给我们几个知情人几千块封口费,不让我们传出去。”
永生继续说:“生前,他经常跟我说,我们挖煤很危险,如果有什么不测,你一定照看我的父亲。他一直把我当兄弟看待,但又好像不大放心。一天,他跟我说,我们结拜为兄弟吧!我同意了,他买来一只公鸡割喉滴血,我们喝了血酒,算是结拜兄弟。我们发誓,不管遇到什么,都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答应他,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替你给刘伯养老送终,我们还立了字据。想不到他真的去了。我回来,好几次想将他的事跟刘伯说,可又怕刘伯伤心,承受不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年,我给刘伯的钱,是煤老板一次性给刘星的抚恤金,其余的钱都是我节省下来的。这几年,我跟刘伯说很多谎话,我对不起刘伯……”
村民听后,伤心地对着刘伯喊:“刘伯,矿老板不是人,但你有两个好儿子,我们一定帮你讨回公道,你就放心走吧!”
永生更是泣不成声:“刘星的爸就是我的爸。爸,你一路好走。”
刘伯可能是听到了,他安静地合上双眼,眼角留下两行清晰的泪痕。
原载:《河池日报》2010年7月29日

文学简历: 黄诚专,壮族,60后,网名,山旮旯,从事诗歌、小小说创作,2003年2月主编一份以诗会友、交流为宗旨的纯民间诗歌小报《西部风》,2007年9月停刊,2019年2月复刊。写作至今,有上千首诗、超过500篇小小说散见于全国各地知名报刊杂志,小小说《追踪》、《守住一只羊》分别被北京、江苏拿来做高中和初中期中考试阅读试卷,《精妙的教育》入选“国培计划(2012)”-河北省农村中小学学科骨干教师远程培训项目教材和“国培计划(2012)”—河南省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学科教师教学,2018年荣获“改革开放40年广西最具有影响力40篇小小说”之一。有作品被多家刊物疯狂转载,录入多种选本,获奖无数。现系【城市头条】认证编辑,【西部风微刊】创始人,历任主编、总编。【西部风微刊】作者、读者遍布全国,驰名海内外,影响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