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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男 画
丰沮玉门气候
在更高的山上，我们还能盘桓其中吗？
时间已经分出了更多的小径，那条
通往你心扉的路，我曾经错过了
今天又转回同样的悬崖，风暴之链
把我们塑成双面的一体，虽然
仅是一瞬，它却紧贴我的颈项
如同凝固的礼物。我不敢
回眸我们失落的天书，一切
都被大雾笼罩，连我最初的悸动
也冒着浓烟。为了掩饰彼此的改变
乃岁月使然，为了这打击着我的
一个瞬间投来的清澈眼神，大风
仍然把我吹向你——太阳之子。
荔枝气候
雨水的猛烈，能够改变一切。
不必放下闪电，根本用不着感知完整的气候
小孩子已经打开了冰箱门，催促开水结冰
雾气也在慢慢提高它的能见度
夏天并未结束，每个人都要深度生活
煮沙不成的微笑，大地的湛蓝，护掩你
除了偶尔黄昏恐惧症，说实话你被晒得很健康
在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这里的太阳离地球
仍然遥远。不必多虑八月的荔枝林何用？
九月的荔枝林何用？无红果、无身高的林子
——一座秀珍公园在此季最短的森林
你和我在绿中难辨，山头模仿梦想和皇帝
而语言如翻滚的乌云，梦想和皇帝已死。
酬谢气候
世俗化的那一面总是不停呈现，我们
不妨往星空深处凝视。对呼吸的节制是
逆行的水星，对舞蹈的苦节全因即逝的火星
低下头来，一个必不可少的秋天
灰鲸掀起波浪
还是雨滴找到了它背脊的伤口。
庆祝具体的丧失和肉身的丧失吧
庆祝这个既原创又统一的海面
一行引用过的箴言，一首幸存的诗
被闪电击中后鲸鱼的伤口顺利游过了大海
而你也造出比夜还奢侈的梦
鸢尾曲折，陈辞镀金
我感谢它。这是比玫瑰还要绝对的语言。
炎气候
父亲为我起名“炎”，一团上升中的火。
他说真金不怕火炼，语文老师不同意
将我作业上的“炎”划去，改为“艳”
那是我第一次领受他人的善意和
篡改。长大后，从花瓣中摘下花
从草叶中拔出草，像水一样拥有
雾的视力，在细软发丝中淬炼
白色火焰，我穿过了更多的善意和
篡改，而无论我在哪里，我是我自己的
太阳，金属过热和余辉的冷，有时是
诗的皮肤，婴儿静脉的灰，鸟儿眼睛的蓝
在我四十一岁这一年，站在地平线
最细的山顶，我置身深红，喝酸梅汤。
构句气候
那个波兰诗人年轻时，规规矩矩
甚至有点傻，直到年过半百，却
动了歪心思，游戏女性，偏爱威士忌。
再老一些，在他灰熊峰山顶的别墅
有一天他终于戒了酒，心中有所忏悔
“绕了路，绕了远路确有必要”，他
拨开香花覆盖的蜂蜜，表达了对时代的
责备：亲近自然而不正视命运的诗
仿佛离家很近的方便感。而在河流的
另一端，黑云像国家丢失的孩子
有生之年，正在发生的漂泊，缓慢
但，不可阻挡地发生。如同诗人
构句的缓慢、我家乡构树生长的缓慢。
汉水源气候
不到十点半，就完成季节的转换
华强北的汉水源已打烊，他端出
最后的米皮、牛肉和西芹腐竹
当然菜豆腐必不可少。面对地道食物
没人发出赞叹，可能是夜气深重
在座的情绪，比周围褪色的桌椅更安静
虽然雨在一刻不停地下，我们却急于结账
那本《星辰时刻》仿佛逃逸了，在遍地
心理学、灵魂学的时代，一部分人温驯
热衷八卦，一部分人质疑领导的战略
——纯粹的食物给予我们淡定
似乎不仅此刻，明天亦无话可说
即使一匹牛闪闪的黑马拉着雨再次奔来。
故园气候
一切都很容易，但要遇见过去的人
却很难。你必须对抗地球引力
沉默有多深刻，引力就有多幽邃
如果你想以放松的状态接近圆顶之缨
想必，你要成为一颗太阳才行
阳光每天都会普照朋友圈的脸——
本雅明的墓，它不构成大海，无法放大
明亮的区域。参悟屏幕，南无阿弥电子佛
将你有序的人生和精神转往无序之中
较高的熵，如何抵达那衰落中的故园？
快递来的白马是一匹真确的白马，而
接收的疆场仅仅是一块小小的菜园，地球
被劈成两半——断电后自动开启的笔记本。
露水与笑脸
江边的露水正在清风中长胖，
恭候一只脚来爆头的心情正在透明化。
阵雨即将来临，树叶上的灰即将流走，
旧的灰和新的灰目前仍在叠加而不见重量。
农民看上去既忙又茫，在清晨站出
天地间一副傲然又枯竭的身形与气度。
因此露水依然在长胖，同心圆的渴望，
梦幻与泡影，仍将再持续一段时间。
因此云不动，雨不会落下，
超速行驶的小电驴如同生气的火烈鸟。
新鲜的风，飞扬着小地方才有的颗粒感，
两个村庄的树叶交换了集体说不出口的秘密。
你沿着小路继续逆行，
继续诗意的前行，没有捷径。
出于自然的未知，令人侥幸的是，
前方没有路可走，定位何必定高位。
当太阳无法胜任，雨便沸腾而来，
因此你休息，去梦中爱上另一个自己。
而醒来的镜中，给予你
欠缺的那部分——一个圆圆的笑脸。
吕布布，陕西商州人，居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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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诗歌》2023十月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