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西瓜地

黄 勤

记忆，总是在忘记的基础上进行的。人不可能把一辈子的事情都记住，你在太阳下的行动，或者在月亮下亲密，所有的细节都不可能把它记住。世界是那么的广阔，大脑的容量有限，仇恨和恩典也都会忘记，否则世界上麻烦事就超多。

尽管如此，人小时候的几件事，你总是记得很清楚。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那几件事让你记忆深刻。也许那几件事让你终生难忘。我小时候总是那么调皮，然而，那些小时候遇到生死攸关的事，也是永远不会忘，在大脑留下深刻记忆。

城市的孩子放了暑假去外婆家，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外婆家，也就是我母亲的老家了。我母亲的家在离鄱阳湖不远的一个农村小村子，村子前面有一条大河，碧波荡漾的河水那是流到鄱阳湖去的。

在河滩上，我们家的舅舅都在那里种了很多西瓜。我记得。那种西瓜叫做“打子瓜”。那种西瓜长不大，味道也不是太甜。但是西瓜里面的瓜子又大又黑。农民种这种西瓜的目的，就是把西瓜里面的黑瓜子留下来卖钱，这也是一种经济作物。

炎热的夏天，太阳像火球一样的高空照着，放暑假的我们来到外婆家。我们在乡下待了几天，我和我乡下的表哥几个人没地方去玩了。大家决定到西瓜地去转转，小孩去西瓜地的目的肯定是想要吃西瓜了。

河滩那里种了一大片西瓜，村里面的舅舅们在河堤上搭了一个瓜棚，守看着西瓜。我们这群孩子猫着身子躲开瓜棚，在瓜地里寻找自己喜爱的西瓜。我挑了一个大西瓜。用拳头想把它打开了，怎么样也打不开。只好用指甲在西瓜上掐一条线，拼命地用拳头终于把它砸开了。砸开一看西瓜是白色的，瓜子也是白色的，还没成熟。我正想再找第二个西瓜砸开。守瓜舅舅发现我们了，他从瓜棚上下来走向我们。我们这群孩子发现后，大家撒手就跑。守瓜的舅舅大声地叫着：“别跑，别跑。你们要想吃西瓜，就来找我啦。”

我们听他这样说才没有跑。他来到我们跟前，看见我们打开几个没有成熟的西瓜，说：“你们真不会挑西瓜，这些西瓜都没熟，可惜了。”然后，他带着我们几个小朋友在西瓜里面转了一圈。他拿起一个西瓜告诉我们：“这样的西瓜才是熟的，西瓜蒂开始干萎了，敲打西瓜声音也不同，就熟了。”他说完，敲打那个西瓜给我们听。我们也好奇地学他那个样子敲打西瓜。敲打西瓜的声音果然不同。当我们把这样的西瓜打开，真的成熟了。里面又有大又黑的瓜子。我们用手掏西瓜中间的瓜瓤吃，一口清甜的瓜香味。

我们按照舅舅给我们的意见，敲开了两三个西瓜，真是一点都不假，个个西瓜都熟了。每个西瓜都是淡黄色的瓜瓤，里面又大又黑的瓜子，吃起来清甜的香味。这下把我们每个人吃的肚子圆鼓鼓的，再吃不下去了。我们高兴地吃着玩着，在外婆家的西瓜里肆无忌惮地吃着西瓜。

现在好像没有那种西瓜了，没有那种只是为了得到瓜子的西瓜。在以后的人生中。我们吃过各种各样的西瓜。但是，总比不上小时候在外婆家舅舅的西瓜地里吃的那种西瓜，这种西瓜的清甜香味小时候渗透在我们灵魂之中了。朴实无华，纯真可爱吃西瓜的故事，是外婆家的舅舅给我们的无私的爱，永远抹不去的爱。那淡淡的清香西瓜味里面包含着单纯的感情，是别的西瓜永远比不上的味道。

我们在沙滩的西瓜地里吃完西瓜，几个小孩在这炎热的夏天里，又接二连三地跳进后面的水塘里游泳。由于我不会游泳。又不知道水塘的深浅。结果我一栽进水里，就发现水比较深，脚着不到底部。顿时，我的心就慌张起来，我拼命地用手划着水。但是，人总是在水中挣扎着。我喝了几口水，心中害怕起来。难道我就这样淹死吗？我拼命地挣扎，一切都无济于事。水塘旁边的小孩发现了我这种情况，他们就大声地呼叫：“救人啦！救人啦！”

孩子们高叫救人的呼声，给瓜棚守瓜的舅舅听到了。他飞快地跑到水塘旁边，二话没说，脱了衣服就跳下了水。他游到我身边。一手抓住我的手。一手在我脑袋敲了一下。说：“调皮鬼。不会游泳还

不怕死啊？”我顺着他的手抓住了他，他把我送到水塘边，我站了起来。我站在水塘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慢慢地缓过气来。

生命就差一口气就丢掉了。我们悻悻地回到村里。

若干年以后，我正在读医学院。村里的舅舅因病来城里看病，我陪着我妈去看望他。他得了血吸虫病。那是一种寄生虫病。在鄱阳湖地区通过钉螺传染的一种寄生虫病。这种病会引起肝硬化。我看到消瘦的舅舅，内心一阵难过。面对曾经救过我的舅舅，对他的病一筹莫展。医学毕竟是人类自身创造出来的一种科学，其局限性是对世界上许多疾病都束手无策。

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东西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因为每个人的生命仅有一次，无法从头再来的。然而，活着的人，很少思考这一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人们太忙碌了，无空来思考。也许健康的人们，认为此话题离自己太远，无需刻意地去想。不过，如果你突然面对生命受到威胁即将消失的时候，也许才真正体会生命可贵之处。

人为什么活着？人类是从有文字以来，始终伴随着这个问题讨论。众多的回答，莫衷一是。也就是说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回答。而对我来说，随着年龄的变化。也认识到，只有自己在体现社会价值中努力地活着。

活着真好，在活着中体现出自身的价值，和自己承担的社会责任。

黄勤 ，大学教授，原广东三九脑科医院名誉院长，主任医师，教授，硕士生导师。

曾任广州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神经外科主任

喜爱文学，发表小品文、散文十几篇，暨南大学出版社出版散文集；《滴水集》。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小说；《脑外科医生手记》。团结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岁月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