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
该文选自徐和平创作的长篇回忆录《岁月》第三部分《企业的那些片段》中的一段关于乘车外出实习培训的一些所见所闻。(图片选自网络,如有不妥请告知)。

启程的列车
进入工厂报到后,通过将近三个月的厂史教育、安全教育、劳动纪律教育以及化工基础知识教育等,阿平与新进厂的近400名员工一样圆满的完成了企业上岗前的教育培训工作,并于培训结束后的第二天接到车间关于三月十五日赴山东章丘明水第一化肥厂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岗前操作实习培训的通知。
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五日这天上午十点多钟,阿平在自己大哥的陪同下拎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地向着新浦火车站赶去。一路上,阿平还不时地看到一些新员工也跟阿平一样背着行李向着车站匆匆的走去。
到了候车室,阿平多远地就看到了明光一个人在一张靠近检票口的长长地木椅子上坐着,脚旁边堆放着两个大一点的包和一个小包,阿平不由分说拉着大哥坐到了明光的身边。
上午十点半时,各个车间领队开始点名并发放火车票,阿平所在的净化岗位一共八个员工,四男四女,他们的目的地是山东章丘。
据负责阿平他们这八个人的学习生活的一位女领队说阿平他们要转两次车,一次是到徐州、一次是到济南、最后终点站是章丘的明水。
阿平心想自己都是二十一岁的人了,很少坐火车,更未出过远门,阿平记得第一次坐火车是在上高中时跟同学们一起从新浦坐到东海县玩了一次,也就是半小时左右时间,虽说坐火车的时间很短,却与同学们在东海县玩得很尽兴,同时也圆了阿平坐火车的梦!关于这一段细节,阿平在回忆录的第一部分《上学年代》里做过详细的描述,在此不再叙述。阿平盘算着等会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坐长途火车的感觉。
点完名后,这位领队又强调:“为了便于管理,我们净化岗位八名员工上车后要将行李朝一起靠近堆放、人员也要靠近坐,转车时大家互相照应点,不要走失或丢下物件”。另外,还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并且说她是车间委托她负责大家这次学习培训的带队的,大家以后在学和生活上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她提出来,她会尽量满足大家的需求的。
十一点零九分,就听“呜”的一声汽笛长鸣,阿平他们乘坐的这趟列车开始“呼哧、呼哧”的启动了,不时地还排出一阵阵热气。
阿平赶快将目光转向车窗外挥着手不停地向着仍然站在站台上的大哥挥动着,阿平看到此刻大哥也正向着他挥手,而且还大声地对着阿平喊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就给家里写信”!阿平看着站在站台上的大哥一直目送着火车渐渐地远去。
阿平专门选择了紧靠列车窗口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不停地观看着列车窗外的景观,好多房屋、树木、行人在列车越来越快的行进中不断地一闪而过。
列车驶出市区后,展现在阿平眼前的是一片片青嫩嫩、绿油油的麦田、以及那许多纵横交错的、看起来并不太宽阔的河道和排灌渠。一轮春日的太阳照在河道和排灌渠的水面上,使得整个水面闪现着一片耀眼的银光!

放眼望去,远处有几户农家小院,那些小院东侧有一条不太宽敞的沟渠一直向着列车轨道的方向延伸;此外,小院周围还有几棵长的很高的大树,在这几棵大树的树冠上方有几只喜鹊在不停地上下翻飞、左右盘旋;几户小院的茅草房顶上,几个不太大的烟囱不时地向上冒出缕缕炊烟。那情景就像是一位写意大师随意勾勒出的一幅山水画卷一样,令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
“阿平,我看你上车后就一直向外看,有什么好看的”?在学习班上认识的分在同一个岗位的阿甲此刻的一句话将阿平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阿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坐长途火车,感觉窗外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真假的?倒头鬼,我都坐过几十次了,来,我们正好四个男的,坐下来打拍克牌不好吗”?阿平一听觉得有理,听说到徐州要两个多小时呢,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望着窗外吧?
列车座位的设置似乎专门为打牌设置的,四个人面对面而坐,中间正好有一台面供乘客放水杯或用餐用,不放水杯或用餐时,恰好可作打牌用。
看到阿平他们几人坐下后,女领队一下从净化岗位那四个女员工旁边的座位上凑了过来,双手紧紧扶着座位椅背对阿平他们几人说:“你们几人估计还不认识吧?来,借这机会,我给你们大家介绍一下,先从男的开始”。女领队先指着离她最近的一位看起来年龄要比阿平和阿甲大上个七、八岁的男子说:“这位叫阿乙,是你们八个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属于老三届的下放知青,从今天开始呢,他就是你们的小组长;这位呢叫阿丙,是你们八个人当中个头最高的,还有这两位”。说话间,女领队又换成另一只手指着坐在左侧靠背椅上的的阿平和阿甲又开始介绍。
女领队介绍完阿平和阿甲,又指着一位看起来比阿平和阿甲年龄要大一点的女员工说:“这位叫阿梅,她和阿平、阿甲、阿丙四人是新三届的高中生;另外三名女员工呢分别叫阿兰,阿竹、阿菊,她们三人和阿乙都属于老三届的知青,你们这八人呢正好是四男四女、新三届和老三届各占一半,至于我呢,大家今后就叫我领队就行了。好了,大家一块打牌吧”。
坐在靠近阿平身边的阿甲听完领队的介绍后,从一只手提包内摸出了两副扑克牌对着坐在车厢右侧的几位女员工说:“几位大姐,闲着也是闲着,来,接着,一块玩玩牌消磨消磨时间,到徐州估计要得好两个小时呢”。几位大姐觉得阿甲说得有道理,便答应了阿甲的提议。
阿平观察到大家虽然性格各异、长相各异,但却丝毫不影响大家将来能以新朋友或新同事的关系在一起和睦相处,阿平从内心感到满心的欢喜。
到了新沂站,列车停了几分钟,车上出现一阵骚动和拥挤,有拎着大包小包下车的,也有有拎着大包小包上车的。阿平几人借此机会放下牌,从携带的包中取出各种食品开始充饥。
阿平、阿丙带的是面包、阿甲和阿乙带的是饼干和鸡蛋、四个女员工带的更加丰富多彩,阿梅带的是油炒干饭、阿兰带的是馒头油条、阿竹带的是煎饼卷虾皮、阿菊带的则是看上去非常诱人的肉包子;阿平再看看领队,领队则坐在一边悄悄地吃着一种叫做鸡蛋糕的、黄澄澄的点心。
大家刚吃了没有几分钟,列车便又开始启动了,启动后不一会儿,阿平忽然看到列车上的服务员推着一辆小餐车顺着列车两侧座椅之间的走道缓缓地推了过来,一边推,服务员还一边吆喝着:“吃午饭了、吃午饭了,三块钱一份”。餐车到了阿平的座位旁,阿平悄悄地瞄了眼,有大米干饭、有洋葱炒肉丝、有猪肉丸子、还有红烧小刀鱼。只不过阿平他们一行人估计吃的差不多了,没有一人购买。

列车到了徐州站时,已经快到下午两点半钟了,大家在领队的统一指挥下,收拾好行李、包裹陆续下车。
到了站台上,阿平发现将近200名在徐州学习培训的员工已经开始列队,据说是准备步行至徐州汽车站,继而转乘公交车前往徐州郊区学习培训地点。
领队带着阿平他们八名员工在去候车室准备转车的路上,恰巧路过留在徐州学习培训的员工队伍前,于是大家一起招手挥别,在众多的员工中,阿平一眼看到了站在二车间队伍中的明光,明光此刻也正伸出右手使劲地向阿平这边招手呢。
登上徐州至济南的列车后,阿平发现车厢内到处都是人,几乎看不到座位,就连走道中间也都站满了人,难怪领队没有买到坐票。阿平他们几人没有办法只好提着大包小包一步步地向前面的车厢慢慢挪动着。
到了下一节车厢后,人员依然是人满为患,别说坐下,就是找一处能安稳站着的地方都很困难,阿平他们几人灵机一动,只好将随身的一个小包提着,其它的包裹一律都塞进了座位底下。
阿平没有想到坐火车会出现这种情况,几个男员工站着问题还不大,几个女员工要是一直站着,恐怕是会受不了的。阿平正在想着,火车忽然向前动了一下,阿平估计火车可能马上就要启动了,心想火车开起来以后,兴许来回走动的人要少一些,大家都在固定的位置稳定下来后,或许就不会显得那么拥挤了。
这时,阿平盼望着火车早一点启动、车厢内能早一点安静下来。就在这一片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喧闹声中,车厢内的广播喇叭突然传出了列车播音员的柔美而又细腻的声音:“各位乘客,本次列车马上就要出站,请各位乘客按指定位置坐好,看好自己的包裹。祝各位乘客旅途愉快”!听完这段广播后,阿平觉得这位列车播音员说话完全脱离了实际,车厢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乘客无法入座,甚至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何谈旅途愉快?
阿平看着好多乘客仍然在肩扛手拎、个别乘客甚至将包裹高举过头顶在车厢内拥挤的乘客中来回地走动着、也还有好多乘客一边拥挤着、一边毫无顾忌地在大呼小叫着。
阿平忽然感到心里很烦,这一路要是都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那该如何是好?为了这次外出学习,阿平特意借了三部长篇小说,计划好要在乘车中开始阅读的,这回可好,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阅读?
列车终于在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中慢慢地向前行进了,速度也越来越快了。车内来回走动的身影、人声鼎沸的声音也逐步趋于秩序、安静了;车厢内的空气似乎也比刚才流通了许多、好闻了许多,阿平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许多。
阿平期盼着到前方站时能有一些乘客下车,哪怕这节车厢能下去一个乘客、能腾出一个座位、或者说不再有人上车,那就是最大的安慰!

这趟列车不知开了多长时间,在列车那富有节奏的“呼隆隆、呼隆隆”的声音中,无论是坐着的乘客,还是站着的乘客几乎都是处于一种迷迷糊糊地状态,阿平也是这样。
就在这迷迷糊糊地状态中,车厢内的广播喇叭忽然又传出了女播音员的声音:“各位乘客请注意,枣庄站马上就要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检查整理好包裹准备下车,本次列车在枣庄站停留七分钟”。过了不一会儿,列车在一声长长地排气声中缓缓地停了下来,车厢内顿时又“嗡”地一声喧闹起来,大家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就是没有发现下车的。
非但没有下车的,相反,阿平还发现从车门又上来了两位扛着装得满满的化纤袋的农村模样的人挤进了这节车厢,进入车厢后,这两人熟练地瞅准紧靠车厢厕所旁边的座位,将两个装得满满的化纤袋贴着走道压了压用劲塞进了座位底下。这还不算,这两位农村模样的人又走到座位边好像在诚恳地跟座位上的乘客商量着什么,然后就看这两人身体同时蹲了下来,趁着两边座位上的乘客站起来的机会一头钻进了座位底下躺倒便睡了起来。
这两人一系列的熟练动作让阿平感到惊讶和钦佩,一看便知是经常外出之人,而且对这趟列车超员的情况非常地熟悉,所以,上车后两人压根就没想到还会有什么座位什么的。
列车启动后,阿平感觉左脚站得有些发麻了,便请阿甲照看一下包裹,自己朝着乘客不太多的车厢连接处的方向走去。到了车厢连接处,阿平轻轻地舒展了一下四肢、活动了一下腰身,感觉浑身上下轻松自由了许多。
阿平怎么也没想到坐火车居然还会这么累,听阿甲说到济南还要途径四、五个站,阿平心想一个站一小时路程,这四、五个站岂不是还得四、五个小时吗?想到这,阿平索性顺着车厢的连接处向另一节车厢走去,阿平想看一看是不是所有的车厢都是这么拥挤?
当走到第三个车厢时,阿平分明发现这节车厢内乘客要少得多,两排座位中间的走道也显得不是那么拥挤,有几排座位上再挤上两、三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阿平高兴地即刻返回把这一信息告诉给领队,领队当即答应有一个座位都不能放过,向前面的车厢转移!
来到这节车厢后,阿平他们这批人把各人的包裹尽量地靠近一起堆放,然后指定专人轮流看护,第一轮看护由阿乙和阿丙负责,阿平和阿甲则在车厢内为领队和四名女员工寻找哪怕可以能挤一个人先坐下的座位。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阿平和阿甲的努力下,当然也在一些乘客的共同配合下,领队和四名女员工虽然没能够坐在一起,但毕竟有了一个能容身落座的地方。
列车在快速行进着,阿平站在拥挤的列车走道中间,透过列车上的窗户玻璃,隐隐约约地看到车窗外快速闪过的好多光秃秃的山丘和并不丰茂的树林。阿平过去在学校学历史时,知道山东有个著名的抗日根据地——沂蒙山根据地,阿平猜想这大概就是吧?只是,只是不能好好地坐在车窗旁瞻望一下这充满着爱国主义情怀、洒满了老一代革命先烈鲜血的沂蒙大地而感到遗憾。
列车又经过了几个站点的停靠后,夜幕已经慢慢降临。阿平发觉上车的乘客依然还很多,而下车的乘客几乎是没有。直到到达终点站济南站,阿平他们几个男员工就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入座,尽管在此之间领队和几名女员工也曾多次提出让阿平他们几个男员工轮换坐一会儿,但都被他们婉言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他们是男子汉!是男子汉就要承受男子汉的辛苦和付出。

作者简介:徐和平,江苏连云港人,从事多年宣传工作,做过特约记者、报刊编辑,以及当地多家媒体的特约通讯员。在诸多报刊发过长篇通讯、报告文学、新闻报道、摄影作品等。涉足网络诗刊公众平台后,做过诗歌网刊编辑,在多家诗歌网刊发表1000余首(篇)诗歌和散文。同时有诗歌作品见诸报刊,或被入选各类诗歌选编(集)、偶有诗作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