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情深
文/余绮芳
我曾经教了几十年书,我和我的学生们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现在我虽然退休了,但教学生涯中的许多往事则永远难以忘怀。
一九五九年,班上有个熊孩子随家搬到丰城去了。当时说实在的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一九六零年他回来了,我在路上遇见了他,问他:“你回来了?”“老师!我是特意回来看老师的!”我“啊”了一声,就匆匆地赶到学校上课去了。事后我很后悔,怎么就这么无情冷漠啊!多说一句话不行吗?心里还有怨恨吗?不!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呀!我直怪自己的幼稚不懂事。
一九八三年,我从萍矿上栗党校调到工程处宣传科。一天,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人:“老师!你还认识我吗?”我端详了一阵,想起来了,我们是一九五九年分别的。他说:“你给我批改的作文,我都还保存着呢!”“啊!是吗!‘文革’十年,天翻地乱,太不容易了,这该有多重的份量啊!”“我清楚地记得:你出了个作文题《我多么想》,然后说:‘题材不限,可以任意写。’我就写了我如何如何喜欢看书,一心想着将来能当个作家,你给我的批语是:很好,希望你能照着你的愿望勇往直前!我看了非常高兴,梦里都笑醒多少回,好像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从此后我就一直记着老师的批语。还有就是肖老师给我们讲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黄鹂在翠柳上鸣叫,白鹭飞上青天,多好的意境,多美的诗情画意。这番讲解就像一幅木刻画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我说教材里的确是有不少好的东西,像《凡卡》中的乡下爷爷收那种凄美哀怨,令人痛彻心扉。《少年笔耕》里的深情的父子之爱打动人心,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中的节选《穷人》中的丈夫外出打鱼晚归,女人在家的等待祈盼,写得细致入微,女人不时地侧耳倾听男人的脚步声,不时地到窗口看,她内心的各种猜测,心跳,把女人对男人的爱表现得淋漓尽致,叫人心醉。都德的《最后一课》的爱国情怀。孙犁《荷花淀》中女人对抗日男人的思念。《桂林山水甲天下》中写山的奇秀险,水的静清绿。当然也谈到家事,总之,几十年了,师生见面多难得啊!真是无话不说。他告辞了,他说:“我就住在这里不远,会常来看你的,好好保重。”果不其然,退休以后,我每天早上去横龙洞挑山泉水,他碰上了,便接过担子送我到家门口。
我长期不在家,学生、家长总是询问我先生:“老师还好吗?”每当先生在电话中告诉我时,我总感到心里暖暖的,十分感激大家对我的牵挂。有一次,他告诉我:“你有一个学生在北京中国汽车制造公司任副总裁,他一九五九年毕业离开你,因父亲调北京煤炭部。举家去了北京,自那以后就没有回来过萍 乡,这次特意赶到萍乡来看你,到处打电话,东奔西颠辗转着找你,最后跑到现在的安源第一小学,原来的萍乡矿务局机关小学在门卫那里守候,有一位老师走过来给了他一个你同事吴季元老师的电话,他连打三次电话给吴季元老师,吴老师告诉他,你是在建安公司退休的,现没有在家。他想方设法找到家里的电话号码,打来电话问好,一再交待,到了北京,一定要上他家去,他家就在西站附近。我回来以后,吴老师也把情况告诉了我,她说:“我真替你高兴,替你感动。”我回家后, 他又专程来家看我,还提着一花篮水果,一个劲地叫“恩师”,我说:“快别这么叫,这么叫我就不好意思了。”他请老师同学还有我先生一起到餐馆共进中餐。席上,看到学生们个个身体健康,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感到特别高兴,特别安慰。正像名嘴白岩松说的:“师生的聚会便成了一种牵挂。”
确实是这样,他们每年春节会发来短信拜年,近处的有的还带着水果来拜年,他们时常会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说是怕我寂寞,且常会把家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次聚会后,几天都有来陪我的,我们一起 聊天,谈哲学是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综合,中庸之道是中国哲学的核心,也谈谈儿童教育,如何让儿童在游戏中学习。我没在家的时候,我先生一人在家,他们会买好菜到家里来陪我先生过生日。
我回家后,有些学生来家看我,有些擦肩而过回过头来打招呼问好。我妹妹见了,连说你们这里的人真好,太热情了。有一次,一个学生是清洁工,用自行车推着他孙子上幼儿园。他看见我在前面走,快步追上:“老师,你还认识我吗?我前几天在马路对面看到你,没法跟你打招呼,不管有没有出息,我始终记得是你的学生。”我连忙说:“都有出息,分工不同而已。”
一九六八年矿中解散,学生们要回到各矿去半工半读。离开时,他们排着队向老师告别,我想起相处三年,下乡时同吃住同劳动,现在眼看就要分别了,何时才能再相见,眼泪唰唰地往下掉。他们不停地挥手:“老师,别难过,我们会来看你的。”
在黄冲的时候,我挺着大肚子带学生在煤坪劳动,家长向学校反映:“你们学校老师这么紧缺吗?让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老师在这里带学生劳动?”校长回答:“我也没有办法呀!她这个班八十个人,她不去谁去?”后来我休产假了,这班便分成了两班。产假期间,学生们经常来家探望。产假期满回学校上班,学生们在教室里看到我在马路上向学校走去,高兴得又蹦又跳,又鼓掌,激动得高喊:“我们老师回来了,这下我们就好了!”回到学校,一星期上课,一星期带学生在煤坪装车,车斗后面放一把小梯子走上车斗,一般人是吃不消的。一些年龄和个子稍大一点的学生就会说:“老师!你站一边,让我们来。”对于他们的关照,我异常感激。我从黄冲调往上栗,学生们张罗买东西送,学校认为学生是消费者,这样做不妥便劝阻了。调离以后,一些学生家长问学校:“你们把 好老师调走,这学校还办不办了?”有的学生干脆转学跟到上栗去读。
这一幕幕一桩桩事情常常在我脑海中闪现,就像电影回放似的,永远镶嵌在我的脑海中。我常想:我何德何能让他们如此牵挂?无论是在教育上还是在教学上亏欠他们的都太多太多了,我感到惭愧,对不起他们!我非常感谢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对我工作的支持,对我工作上的缺陷的容忍、宽恕,分别以后对我的牵挂。他们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一日之师终生为父”的观念。如果有来生,我愿再做老师来弥补今生工作上的缺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