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念母亲
文/皋古勇
一九九九年农历三月二十九日,母亲因患老年支气管炎另加哮喘病突发,经抢救无效去世。她在艰辛坎坷的人生路上活到77岁,也算是高寿了。但她走得这么突然,又使我们十分悲痛。今天是母亲节,怀念母亲,写其悼文,以表永远的思念。
母亲名叫徐中兰,娘家在射阳县阜余乡同丰村,我外公和大舅早年在上海,听说加入了共产党,在上海搞地下工作,负责活动经费的筹集和保管。有一年大舅瞎眼睛,双目失明,被坏人抢去了现金,把他倒头埋在一个大水缸里,被活活淹死。外公也在上海“四·一二”大屠杀中牺牲。父子俩相继在上海去世,在乡下的外婆可急坏了,加上失夫去子的悲痛,生病不长时间也去世了。家中只剩下三姐妹,大姨不长时间嫁了人,小姨被邻居抱养,后来这户人家迁到了上海,听说住在闸北,因多方因素,我们也没有去寻亲,后来消息全无。我母亲 10岁开外,成了孤儿,后寄养在五叔家里。有一次,我家的船到同丰装小百货,经当地人介绍撮合,母亲就到皋家门上当了童养媳,不到20岁和我父亲完了婚,对于姥姥家,我只听到这么一点信息,至于外公和外婆、大舅、小姨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我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劳动妇女,虽没有文化,在她身上却凝聚着我们中华民族劳动妇女的传统美德,她勤俭朴素,热情善良、待人和气,无私奉献,品德高尚,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一九四七年,我父亲在射阳千秋港为部队执行任务时负伤,多少天昏迷不醒。母亲忍着悲痛、含着泪水,在医院里精心照看,十几天没有合眼,也没有离开医院一步。出院后,母亲更是把父亲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一人担起了全家生活重担,扛起了男人的重活,当时已有我两位姐姐,大姐还小,二姐才10个多月。在这很艰辛的岁月里,母亲含辛茹苦,披星戴月,凭着坚强的意志和勤劳双手,克服了各种困难。在母亲精心照料下,父亲很快痊愈,恢复了健康。
在大跃进年代和三年严重自然灾害期间,也是母亲最苦最累的时候,特别是集体大食堂后期,从饭堂打回来的粥又稀又少,全家人都吃不饱。母亲望着我们饥饿的眼神,总是多分点给我们吃,她却整天挨着饿,队里繁重的体力劳动,母亲也积极参加。我记得在大集体时队里没有拖拉机,耕牛又少,队里就组织人工拉犁,代牛劳作。我们滨海渠南地区过去都是水稻田,人下去水有大腿深拉起犁非常吃力。每年开春,水田里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他们就赤着脚下了田,开始冷得直发抖,要好长时间才能缓过来。因为这是重活,队里就多分一点粮食,有时候也煮一点干饭给他们吃,母亲每次都舍不得全部吃光,总是省一点带回家给我们。
在困难时期,我最小的妹妹皋亚娟还围在“窝篮里”母亲没有奶水喂养,只能用米粉或稀粥汤加点糖给她吃,而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在煮粥的时候多放点米,等到锅烧开后稍停片刻,母亲再把米捞一点出来,在嘴里一口一口地嚼碎。放在碗里和点糖,后放在锅里蒸熟给婴儿吃,这很有营养。我们农家的小孩在那个年代,就是这么喂养过来的。每当想起这些事我就十分感慨,母亲不但给了我们生命,也给了我们营养,正是母亲这样一口一口地喂养,才培养起生命之花,使我们长大成人。
在那困难的年代,因为营养不良,体质较差,我们小孩经常生病。有一次我感冒发烧近四十度,母亲一直守候在我身边,用冷毛巾给我擦脸擦身,帮我降温散热,我不想吃饭,味口不好,又给我煮菜粥,一口一口地喂我,还有一次,我得了眼疾,双眼不睁,又发高热,持续不退,十分凶险。母亲不断地安慰我,又不停地给我洗眼睛,又熬中草药给我喝,还用民间土方给我清凉解毒,用一大碗冷开水,加入糖,放在屋外大桌上用露水露一夜,第二天早上一口气喝光。这方法很灵,效果很好。在母亲精心照料下,我眼睛很快痊愈,重见光明。以后,每当我生病的时候,母亲就一定会在我身旁,精心呵护,给我温暖,给我力量,给我战胜疾病的勇气和信心,就是在今天我生病之时,也会想起老母亲,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犹如昨天,触动着我的心灵。
在那艰苦的年代,不但吃不饱饭,衣服也穿的破烂,很难做上一件新衣服,凡是姐姐穿过的妹妹接着穿,哥兄穿过的衣服小了,补补之后弟弟接着穿。母亲经常给我们补衣服,有的衣服是补丁加补丁,实在没法穿了,只好当抺布,纳鞋底。母亲常说,衣服破旧没关系,只要干净就行。有时候快过年了,家里也买一些新布料,最多的是“白洋布”,用黑色或蓝色的颜料染一下,用这种布做成衣股,经久耐穿,但就是这样的衣服,母来总是先给儿女考虑,而自己的衣服还是破旧加补丁。
夏天和秋天的夜晚,农村的蚊子特别多,没有电,谈不上电风扇,更不知道“空调”是什么概念,连“蚊香”也是稀罕物,多数人家连蚊帐都买不起。通常就是烟草薰蚊子,人工赶蚊子,有时候一夜都无法睡觉,母亲经常是白天干活,晚上缝补衣服,在小煤油灯下,一边做针线活,一还为我们驱赶蚊虫。
母亲又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思想进步,接受新事物快。因为她自己没文化,一辈子吃尽了苦头,所以就积极支持我读书,她常说,家里再困难,也要供你上学。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她节衣缩食,忍饥挨饿,用勤劳的双手和汗水供应我们读书成人。母亲又把养子报国作为自己的心愿和义务。我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高中毕业,不能考大学继续学业,就响应祖国号召,报名参军。母亲积极支持,并再三叮嘱,到部队要好好干,听党话,听首长的话,一定要当个好战士,为家乡争光,报效祖国。我牢记母亲教诲,在部队进步很快,入党提干成长为一名军队干部。一九七一年初,我父亲因患食道癌,在上海中山医院做了肿瘤切除手术后,回家中休养。父亲这一次生病,不但对我家庭更是对母亲一个沉重地打击。母亲擦干泪水,夜以继日地守护在父亲身边,对父亲更加地呵护和细心照料。夏天蚊虫多,母亲就在旁边驱赶。天气炎热,母亲就用冷水毛巾和芭蕉扇给父亲扇风降温,父亲口味不好想吃什么,母亲就一定会满足他的需要,虽然尽了一切努力,父亲还是离开了我们,全家的重担又一次落到母亲身上。当时我在部队,大姐和二姐已出嫁,三个妹妹还小,弟弟古汉还在校读书。母亲强忍悲痛。面对困难,挑战生活,硬是用她的母爱和吃苦奉献精神顽强度日、滋润生活。当年母亲还不到50岁,一直守寡持家,拉扯着我弟妹几人,含辛茹苦地度过艰难岁月,把他们养大成人,给他们成家立业。她吃的苦、受的累,说不尽道不完。对子女的情和爱比山高、比海深,使儿女终生难忘。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还做她的儿女,孝敬报答母亲的恩情。
我现在已退休了,也常回老家走走看看,有时会站在母亲住过的房间很久很久,物件依旧,思绪万千,情感交融,无限思念。老屋外的两棵老百果树,风吹沙沙,秋黄落叶,如泣如诉,像是追思我逝去多年的老母亲。每年到清明、农历七月半、大冬等节日,我一定会到她的墓地送上鲜花、贡品、烧纸、许许愿,祝愿二老在地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