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道”路（3）

铁二师 郑焕清

三、传道——救世的教育思想

青年韩愈曾三上宰相书，自荐愿意献身教育或军事，以救国家之急。四次任职国子监（国立大学），分别出任博士（教授）、祭酒（校长）。著有《师说》《进学解》等文章，是千古少有的教育大师。韩愈的杰出贡献是师道合一的教育思想，揭示教育本质，赋予教师独立精神人格。

师道合一，教育存道救世的开拓者。韩愈认为，“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传道是根本。“吾师师，吾师道也＂。要传道就要老师。“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师之不存，道之不存，道之不存，国之不立。六朝动乱，其因就是道丧。

基于这样的思想逻辑，韩愈敢为天下先，在社会不齿于师，人们不屑言师的背景下，高调发声，为师正名，热衷兴教办学，收后学，当老师。柳宗元说：“今之不闻有师。独韩愈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愈以是得狂名。仆才能勇敢不如韩退之，故不为人师”。

韩愈所传之道是孔孟之道，自有历史局限，但抽象的道则是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是精神信仰、道德信仰、政治信仰。千年来，教育形态发生变化，道的内涵也各不相同，但传道作为教育的本质功能和首要目的，始终没有变。

著名教育家郑强说，“教育的本质不是谋生，不是赚钱，而是唤起兴趣，鼓舞精神”。刘再复说：“培养优秀人性，培养有质量的生命，是教育的第一目的”。泰戈尔说：“教育的目的是传递生命的信息，使人性向善，胸襟开阔，唤起身上美好善根”。这些不都是传道么？耶鲁大学前校长理查德.莱文说，“耶鲁教育的核心是培养学生自由思想、批判精神、公民责任”，这不也是在传道么？有人说教育是超意识形态的，超意识形态本身就是意识形态，还是道内。说法不论怎么变化，教育传道的本质没有变。

传道授业解惑是统一体，授业，术业有专攻，教育使人有立世立业的真才实学。解惑，首先是解道之惑，保持刚健进取的精神人格。中华文化最优秀的品质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此乃韩愈所言圣贤之道的本质，也是教育的首要目的。世惑太多，道之惑，名之惑，利之惑，色之惑…从惑中解脱，保持圣贤仁爱之心，保持刚健进取精神，保持灵魂干净纯粹。教育如果不解惑，甚至成为道惑、名惑、利惑的引诱者，成为培养精致利己者的温床，教育便陷入迷途。

伟人毛泽东说：“文章不能把话说尽，韩愈则把话说完了”。此论一针见血。传道授业解惑，算不算把话说完了，姑且不论，千年后仍在人口，便是不朽。

呼唤伯乐，育才举才的奔号者。贞元十九年，关中缺雨。朝廷因担心粮荒而停止科考。时为国子监博士的韩愈上疏反对，总共几千人进京，粮荒完全可以克服，科考不能停止。如开此端，将有许多青年才俊遗弃郊野。选才是国之大者，他建议皇帝选拔纯正之士，骨鲠之臣，越级重用。象殷高宗用傅说，周文王举太公，齐桓公拔宁戚，汉武帝取公孙弘那样，辅佐皇上，消灾除害，兴利安民。

他质问宰相：周公一食三吐哺，一沐三挽发，求贤若渴。难道你们比周公还高明？难道现在边境安宁了，国家治理好了，不需要人才吗？难道是没有人才吗？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宰相就应该当伯乐，荐人才，治国安民啊。

他为人才两肋插刀，李贺父名李晋肃，因犯讳而不能举进士。他拍案而起，参之于经，质之于律，愤作《辩讳》：“若父名为‘仁＇，子不得为人乎！”批判陋俗，痛快淋漓。

他善于培养人才，讲学“诙笑啸歌”，风趣幽默，深得学生喜爱。“韩公为祭酒，国子不寂寞矣！”

他广交人才，“相识者千人”，形成一个以韩愈为群主的千人朋友圈。牛僧孺、张藉、孟郊、李贺等，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他才华横溢，真气淋漓，德守忠正，风骨俊朗，受到几代士子的追捧，成为晚唐和宋明读书人的精神偶像。

川不可塞，开言兴教的倡导者。学校向来好发议论，往往引发柄权者不满。唐代也不例外，也有闭校禁言的声音。韩愈说：“古时郑国政疏，百姓不满，众口嚣嚣。有人说，把乡校毁了不就行了吗。子产说，‘世间多言，也各其志。我择善而行，不善吾避之。川不可塞，言不可弭。下塞上聋，国家就危险了’。子产不毁乡校，郑国后来治理得很好啊”。

韩愈主张开言兴校，蕴含学术自由的思想萌芽，这在唐代很需要政治勇气和学术眼光。川不可塞，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国危矣的思想，对兴校兴国有超越时代的价值。

尊师重道，独立精神人格的塑造者。唐代羞于言师，源于师的地位卑微。“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以官本位论尊卑。韩愈说：“耻于言师，惑矣！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因此，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已”。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都可为师，谁闻道，谁为师。

以闻道为标准，而不是以官阶长幼为标准，使师获得传承道统（真理、知识）而成为精神领袖和文化导师的地位，为读书人开辟了学而优则仕之外的学而优则师的新路，成为独立于权势官阶之外的心灵归宿，对形成刚健进取，道济天下的独立精神人格具有开创性意义，确立起师道尊严的理论基础。师道尊严同时赋予学校独立地位，作为传道场所，学校不是庙堂，也不是江湖，更不是风月花场，而是相对独立于世俗之外的精神殿堂。

韩愈的教育思想深邃宏博，是中国教育史上的瑰宝。韩因此而成为继孔子之后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教育家。

（未完待续）

槛外人 2023-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