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竹篓

● 边际（大连）

   在江西婺源的源头古村，我看到村口的竹林里有一个被人丢弃的竹篓，心生感慨，浮想联翩……

    我是竹篓，
    一个有故事的竹篓——

    我本是一介青士，一竿翠竹，
    狷放孤傲，崇尚独立与自由。
    我向云抚琴，对月把酒，
    在葱郁的竹林里，高昂着头。

    直到被劈成了篾，编成了篓，
    我仍是坚韧的，将本色保留。
    我排斥油漆，拒绝刻镂，
    除虚怀能容，我别无所求。

    于是，我从竹林移居到村落，
    在房前屋后，或在田间地头。
    也算是入世了，化刚为柔，
    从岁寒三友，变为乡民之友。

    我装过稻谷、蔬果、各种豆，
    我装过新摘的茶，刚挖的藕；
    我装过丰收的欢声和笑语，
    也装过颗粒无收的忧与愁。

    我装过深夜未歇的残月如勾，
    我装过清晨初现的彩霞如绸；
    我装过漫坡遍野的油菜花，
    还有江南江北多少烟雨楼。

    正是几度寒暑，几度荣枯，
    世事难料，若白云苍狗。
    我被那个叫塑料的家伙顶替，
    突然一无所用，被抛在村口。

    幸好有风儿把我吹回竹林，
    让我归返故园，旧地重游。
    现在我虽破旧，可依然能容，
    不过容的是故事，满满一篓。

    是人世间的故事，善恶美丑；
    是乡民们的故事，爱恨情仇。
    还有，还有我自己的故事，
    是从竹到篓的冬夏春秋。

    我有一肚子故事，他人未有，
    可惜无人听，不知对谁张口。
    是的，当下还有倾听者吗？
    大时代，越来越少的是交流。

    我讲给小鸟，小鸟却飞走，
    它要去捕食虫儿，无暇停留。
    我讲给小溪，小溪不回头，
    它要去追逐舟儿，只能奔流。

    我讲给竹友，它说已听够，
    建议我写下，写在竹叶上头。
    好吧，我就写新的竹叶词，
    一叶一叶，像书页那般讲究。

    午后的阳光暖暖，风儿也柔，
    我在静静地回忆，往事悠悠。
    往事都是故事，不用虚构；
    故事都有哲理，只要悟透。

    朋友，当你来到源头古村，
    请转头，往竹林这边瞅瞅。
    你会发现，竹林里有个竹篓，
    竹篓里有竹叶，喜欢就带走。

    对，喜欢就带走，为我减负，
    我愿倾囊相送，不做存留。
    就让我无牵无挂，超然出世，
    随广陵散的绝响，一醉方休。

    我是竹篓，
    一个有故事的竹篓……

        写于江西婺源源头古村
        2016.6.2

▼ 注
    广陵散：古琴曲名。“竹林七贤”嵇康善弹此曲，秘不授人。后遭谗被害，临刑索琴弹之，曰：“《广陵散》於今绝矣！”后亦称事无后继、已成绝响者为“广陵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