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毋东汉

       今天是农历七月七，天上牛郎会织女。意念中，我前几年都是和牛郎结伴登天，去年乘坐牛郎开的拖车驶向鹊桥。今年怎么度七夕？我天刚明就醒来了，娃们还没起床，我草草地备了点早餐，边吃边走出小区村巷。

        果不其然，平日喧闹枝头的喜鹊，今早一只也不见，它们想必都上天搭桥去了。牛郎和他的两个孩子也不见踪影。听说牛郎的两个孩子已学业有成，留学冥国，嫌他爸身上有牛屎味，老不回乡，电报催要生活费，牛郎没钱，把拖车就卖了。今年我咋样会贤妻？登天好难啊！

        正行走间，我发现路旁草丛中有件黑色露白的绸衫，我这才发现自己只穿背心，体感太凉；我四顾无人，知道这是别人抛弃的衣服，也许款式过时，也许品位不佳，也许有其它不满意的原因，丟弃在这里。我毫不犹豫地拣起来，穿在身上，大小正合适，好像量身定制一般。我一穿上这黑白相间的衣服，全身变轻，走路不由得跳起来。我很惊讶：既能跳，能不能飞呢？我双手侧平举，上下一煽，双脚离地，侧目一看，胳膊上长满羽毛，成为翅膀！我化作一只喜鹊了！我笨想，这就是羽化成仙吧？管那么多干啥？我的贤妻在鹊桥等着我呢！我的飞天梦，实现于七月七日。缘分啊！

        我一边展翅疾飞，一边思量着见了贤妻说些什么。她已升天十年，在这十年中，我每年元旦在她坟上绕一周；希望能雷声炸响，暴雨倾盆，坟裂宽缝，我就扑进去，坟合缝如初。待雨过天晴，坟上飞翔着一对蝴蝶，翩翩起舞。那蝴蝶是我和贤妻所化呀！然而，奇迹并未出现，有道是，“历史不会重演”，《梁祝化蝶》亦不可复制。每年七月七，我灵魂出窍，去鹊桥赴会一次，和贤妻聊别后情景，然后以歪诗拙文记述之。今年情况特殊，和牛郎各走各路。牛郎没了拖车捎我，电话也打不通，老是“正在通话中”，可能他手机欠费了。我另辟蹊径，幸有鸟道。

       这十年中，我似曾漂泊大海，孤居荒岛，远望白帆缓近，船上有吟哦之妪，邀请上岸，三个石头支石片，钓鱼捕鸟烹为食，吟诗作对，倒也消遥。忽然雷鸣电闪，狂风裹暴雨，白浪滔天，将写在黄叶上的诗稿刮得满天纷飞。风雨过后，又剩下我一人。我忙解开绳，登船扬帆；陪伴我的只有几十本线装、竖排、纸色发黄的诗书。我枕着这些书，犹如佳人伴眠；醒而黙咏，犹如所爱聊天。帆鼓船快，乘风破浪，闲得无聊，整理了思绪，集成一本《学稼苦趣》，聊以自慰。年轻时学稼十年，苦中寻乐，犹有理趣，记之成书。这些，都是要对贤妻诉说的，我提醒自己，不可忽略！胸前疤痕，疑有癌细胞，娃们逼我手术，急忙送医，现已痊愈，健康附身，延年益寿，竟有了诗和远方！

        说时迟，那时疾，我拍着翅膀，穿云过雾，星辰相伴，风响耳旁，老远瞧见南天门，有天兵天将守卫，可能要检查护照，不如绕道；银河波涛汹涌，喜鹊们已横空成桥，织女和贤妻并肩站在桥上张望。我拍着翅膀飞到桥头，贤妻仍无动于衷。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只喜鹊，她咋能辨认出夫君？我不顾返程仍需，脱下黑白色的衣服，毕显原形本身，上前和贤妻握手，并且言道：“贤妻呀！今天七月七日也，我来看你来了！”贤妻笑着调侃道：“活着不珍惜，死了盼七夕。神魂相拥抱，虚情显假意。”听得我无地自容，悔恨在心，警示后人。这时牛郎气喘吁吁地披着牛皮来见织女，我无暇招呼他，只对贤妻诉说。忽然脚底下那几只喜鹊翅膀一滑，我跌入银河，坠入河底，穿越时空，回到人间，摔得臀部隐隐作疼。我想起羽化飞鹊桥的夫妻相会，如梦如醉，细思有悟，在手机荧屏上以右手食指画字记之，乃《飞天鹊桥会仙妻》，过咱中国人的情人节。

                     2023-8-22-于樵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