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路的北侧是一大排侧柏和各种各样的杂树,南侧就是大片的杜仲林了。路中间有两条南北向的林间甬路,和一条长长的廊架伸向林地的深处,连接着几个景观小品。平时,来园子里活动的人很少,我常见到的就那么几个:一个是在主路上跑步健身的中年妇女,一个是林子深处抽长鞭子的男人,还有一对推着红色轮椅车常在湖边平台上活动的老夫妇。

我是偶然和他们认识的。
八月的一个上午。我应时按点地推开后院的小门,发现甬路的尽头斜刺里出现了条挺深的沟,一直通向东侧的院墙外。我没在意,稍用力一蹦就过去了。迎面看见这对老夫妻,男的在轮椅上坐着,女的扶着轮椅靠背四处张望。见我过来,女的冲着我招手……看来是这条沟阻止了他们进入人工湖旁边的平台活动。看到她焦急的样子,我掏出手机给公园管理处打了电话。问清楚情况:这条沟是为公园自来水改线挖的,管子都接好了,就是还没试水,所以还没回填上。我请他们过来两个工人,看能不能把上坡的这段填上,师傅痛快地答应了。两三分钟后,一人扛着铁锨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填平了两三米长的沟,还用脚反复地踩实。冲着我们说:“没问题,过吧!”打那天开始,我和这对老夫妇越混越熟,抽空也会聊上一会儿。

老大姐很健谈,她说他们就住在两广路北边的大院里,她退休前是老师,老伴比她大三岁,曾是某企业的副总工程师,三年前中风,落下半身不遂的病根儿,行动不便,说话也不利索,但心里什么都明白。那天,他上身穿着蓝白道短袖T恤衫,平整而洁净,领口的衣扣一个不落地都系上;下身穿着浅蓝色的裤子,裤线像是刚熨过的一样,笔直而坚挺;脚穿着一双灰色的休闲鞋。白净净的国字脸,几乎看不见什么皱纹,只是眼神有点直,嘴唇总在颤抖。老大姐看起来也是十分利索。不过,她也抱怨过,说她们家老头现在可倔了,每天都得上这公园待会儿,如果不来,他噘嘴耷脸,连饭都不好好吃……
甬道上的雪,厚度超过十厘米。我踏着雪走过甬道来到公园主路。主路上的雪已经被扫净了,堆在路的两侧。我依然是先顺着路向西走,在快到路的尽头的地方,看见了那位中年妇女,依然是在慢跑、踢腿、弯腰、劈叉,自顾自地健身。我羡慕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往回走。那“n”形小路也铺满了雪,两行车辙印,一行脚印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么大的雪,老夫妇?
于是向平台走去。
远远看见那对老夫妇站在油松林旁,老大哥扶着轮椅车站着,老大姐则用手机拍照。老大哥站着不动,老大姐则左来右去找角度,我看着甚是羡慕。
见我过来,老大姐招呼我:“大兄弟,过来一下。”我知道她是让我帮着拍几张,就紧走几步,一边接过大姐递过来的手机,一边给大姐“打预防针”:“我照相技术可不行啊。”

老哥哥似乎做了精心打扮,穿了一件过膝的紫红色羽绒服,里面系着白色围巾,捂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手工织的毛绒线帽;在阳光、雪地和衣服的映衬下,他的脸显得比平时红润了许多。大姐则穿着一件黄色的长羽绒服,也系着蓝色的围巾,只是随意地挂在脖子上;她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老伴,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下……我认真起来,帮他们选景,帮他们摆姿势,不停地调动着他们。我打心眼里感觉到:雪景可真美啊!而这如画的景致里及老夫妻的恩爱中,我更感受到一种温暖,浑身热乎乎的:冰天雪地的日子,拖着老病的身体依然坚守着生命的坚强,充满着对美好的渴望!从他们身上,我看到的是信心,是希望!
往回走的路上,我顺手从树杈上抓起一把雪,放在鼻尖上,试图嗅出什么味道……林子的远处,传来“啪、啪、啪……”清脆的抽鞭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