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杯”征文

榕 树(散文) 

宾亮雄

平素，我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一直为没弄到一株榕树而耿耿于怀。

最早对榕树留下深刻的印象，缘于一部电影，叫“刘三姐”。

刘三姐与阿牛哥在榕树下抛绣球私定终身的经典场景，感动千万观众，也成就了一段旷世美好的姻缘。

榕树，小小的叶片，一年四季，翠绿欲滴。树枝紧凑，向四周伸开，如撑开的巨伞，给人遮风挡雨。树干凹凸扭曲，坚忍倔强地朝天空攀长。树根则顽强不息，百折不挠，往有泥土和水的地方伸展……

最近妻子手气背，不敢上桌砌“长城”， 借去湘潭走亲戚的名义，躲避麻将馆老板的呼唤。饭后闲暇，亲戚双手早就发痒，搬桌摆凳，吆喝着莫耽误时间，赶紧坐好搓麻将。妻子连连后退，谎称来湘潭主要是买衣服，我陪她一起，双双夺门而逃。

都说湘潭的东西廉价，果真如此。湘潭的布料，低廉到超出你的想象。服装也不例外，比株洲起码要便宜三分之一。我挑了条西裤，牛B得很，试都没试就掏钱买啦。因为，该西裤品牌的形象代言人是香港艺人吴孟达先生，我喜欢这个叫吴孟达先生的表演风格。可惜，找了周星驰这个“无厘头”冷幽默的人配戏，反制约了他发挥的空间，逊色不少。

我和妻子逛了商场逛超市，逛了超市接着又逛水果店，连两街边的摊子也悉数逛了个遍。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尚早，不知如何打发。经路人指点，妻子拖着我到附近的雨湖公园去遛遛。老远见个老头蹲在人行道的樟树下，身边放杯凉茶和二十几盆花。

空气中全是老头的汗臭味，路人被熏得掐着鼻子远远避让，妻子也想躲离。老头见到我们，忙举起手里的蒲扇，挺着个罗汉肚，笑呵呵地跟我打招呼。

“老板，卖花不啰！”

突然，我眼前一亮，二十几盆花卉中居然有两钵小叶榕。我像被吸铁牢牢吸住，动弹不得。

“一盆三十，二盆五十元。” 

老头周围弥漫着刺鼻的汗馊味。

见我蹲着不走，大中午还有生意找上门，老头笑眯眯地注视我，急忙拿起蒲扇帮我扇风。莫看老头十分殷勤地讨好我，帮我驱赶热浪，其实是把呛鼻作呕的汗馊味扇开…… 

我摸摸口袋，总资产只有十八元伍角钱，离老头的标价，相差甚远。扭头冲妻子求助，妻子早就厌烦我成天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落雨时，花盆里的泥土溅得窗台、玻璃窗到处是泥桨，晚上又引来蚊虫叮咬，见我围着花卉不肯离去来了皮气，别下我自顾走了。

“看你也是个惜花之人，我收你拾伍块钱好了，挑盆走吧。” 老头喝口凉茶，放下杯子接着说：“哎哎，这盆我养了三年，拿它吧。”老头说着端起地上那盒小叶榕递给我，接着又退回我三块五角钱。

生怕老头反悔，塑料袋没套，抱起地上盆小叶榕，匆匆追赶远去的妻子。

“小叶榕命贱，盆小要多浇水一一” 后面追来老头高声嘱咐。

回到家我立马上了趟花店，精挑细选，咬牙买了个漂亮而且上了铀的盆景盆子，填上容养土，小心翼翼将从湘潭带回的小叶榕換了盆。

从此，再忙我都会挤时间与小叶榕待上一会儿；时不时给小叶榕松松土、浇浇水、施施肥、整整枝叶。小叶榕懂事般不负我，长得枝繁叶茂，一弘黛绿，甚是爱人。久而久之，伺弄小叶榕，成了我每天生活当中，雷打不动的必修功课。

真是不打紧，不知不觉小叶榕来我们家整整十年啦。这其中我搬了两次家，每次搬家，无论家中何等重要物件，哪怕是妻子的手饰耳环，甚至连房产证，一概由她处置，唯独这盆小叶榕，任何人碰不得，一定要抱在我的怀里，亲自护送到新家，方感塌实。

因盆太细，小叶榕的主干跟拾年前相比并没粗大多少，但叶片的那一抹绿，却是越发生生的翠绿，也给我带来许多朗爽的情致和遐想的空间。

也许，卖给我小叶楁的老头早己作古。因为小叶榕的原固，我们彼此间架设了一座互通的桥梁，让我记住了他，并存些许的感激。

诚然，老头也是十分欣慰的，在他即将离尘之际，偶遇到我。他的宝贝一一小叶榕，才找到他认为是可托之人。这不但延续了小叶榕的生命，同时也延续了老头和我，二代人之间的情怀……

早两年，细时要好的发小来找我，说他在外承接了一个效益可观的工程，请个亲戚看守材料仓库。无奈，亲戚整天醉醺醺的被酒精浸泡着，仓库的材料，经常对不上数，不晓得是他粗心发错了，还是为了酒钱他玩忽自盗，故意为之？思来想去，觉得我蛮合适。

只从我这个朋友赚了大钱，发了后与我们这班穷友人逐渐疏远，我们也有阿Q精神支撑，每天喝点劣质白酒，麻将馆中打点小牌，自觉神仙一般。

许久不联系，他怎知我闲赋在家？

本想一口回绝，面对朋友开出如此诱人的工钱，不字无法从我口中吐出。随朋友来到异地，刚开始还有种新鲜刺激感，时间久了，倍觉枯燥乏味。朋友和我的蜜月期也随时间流逝而宣告结束，朋友很有老板气质，偶尔对我耍耍老板威风，这更让我有种寄人篱下，想速速逃离的祈望。

无奈，我只得隔三岔五打电话回家，多问的还是小叶榕；加了水没有？添了肥没有？盆太细要随时注意整枝修叶……. 

妻子怨我对一棵树的操心远远超过了她。大多时候，我刚讲到兴头上，啪，妻子负气，挂了电话。

恰逢，朋友的工程遇到严重的三角债，债权债务几方的关系错综复杂，法庭上相互斗得你死我活。最终，朋友的官司赢了，可是每天只见朋友投钱进去，不见有钱进账。迫于无奈，工程只得无限期的停工。我收好朋友打给我的“白条”，卷起几件換洗衣服，于腊月二十四，灰溜溜地逃回了家。

心里一直惦挂着小叶榕，进家门就满屋子找，转了好几圈，就是不见小叶榕；栽小叶榕的盆子，让株兰草取而代之。

“盆子里的榕树呢？！” 

我端盆兰草，站客厅质问。

“死啦，丢在垃圾桶里。” 妻子指着垃圾桶，接着说：“正准备带下楼去倒掉，正好你回来了。”

 我立刻从垃圾桶中翻出遍体鳞伤的榕树。

但见光秃秃的几根枝条，艰难痛苦，挣扎地喘着粗气，好似憋了满肚子委屈，无处投诉。枝条上一片叶子也没残留，再仔细看，树干有几处明显是人为的保护不当才被划破的痕迹。我负气拨出兰草，将小叶榕重新修枝，剔除腐败的老根，垫上草木灰，将土培到树干三分之一处，然后用塑料袋罩上，放置卫生间洗漱台下的最旮旯处，确保小叶榕能安全越冬。

开春不久的一天，久违的太阳一改前些天颓丧的心情，使出吃奶的力气钻破乌云，露出了和蔼的笑脸。我从洗漱台下请出那盆小叶榕，忐忑不安地解开塑料袋，令人惊喜的一幕展现眼前。榕树的光枝上悄悄冒出些许绿色的芽点，有几个嫩芽已绽放出两片嫩绿的叶子来。

“呃，它竟然活啦？” 惊讶的妻子在一旁自言自语。

是啊，这就是榕树的品性。

看上去榕树有点弱不禁风，对生存和环境也没什么荀求……但，只要你给它一捧泥土，哪怕再贫瘠，再送它一口水。保准，它就能顽强地活着。而且，它会活得很洒脱、自信。

其实，我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你有了自己的目标，去不懈坚持、努力，在这个过程当中，无论你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的难；再坎坷你都会欣然接纳。否则，你一定会抱怨大众对你的偏颇，使你的才华无处施展，埋怨社会对你如何的不公，却从不反问自己为社会做了什么……

七夕的头天，忽接到朋友电话，说他那的三角债问题己基本解决，资金也到位了，工地择日开工，叫我务必按时赶到。怕我不去，特将拖欠的工资和去他那的火车票一并寄了过来。

说实话，上了岁数的人都想在家过几天安逸的日子，不想再在外边劳顿奔波了，我也不例外。加之，妻子、小孩也劝我别出去打工了，在附近随便找点什么事做，实在不行当个保安，只是少两块钱的事，再怎么说，一家人时时能团聚呀。

的确，妻子这些年不易；我长年在外打工，家里里里外外，老人、小孩全由妻子照料，这次本想待家里好好陪陪妻子，帮她分点忧……

正犹豫不决，可答应朋友的事情，怎能反悔？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

我怀里抱着那盆榕树，微闭双目，随着火车左右摇晃的节奏，口中默唸着杜公瞻的诗，聊以自慰……

2023年4月28日于株洲功夫屋

作者简介：

宾亮雄，男，湖南衡山南岳人。

曾在某剧团从艺，某企业谋职，从事业余创作多年。

先后在《中国文学》、《中华文学》、《华文月刊》、《中国乡村》、《西部散文选刊》、《湖南文学》、《广东公安》、《山东精短文学》、《文学百家》、《文学百花苑》、《苏北文学》、《大秦文学》、《文学风》、《文坛艺苑》、《文艺窗》等省内外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评论若干。

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

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株洲市作家协会会员

株洲市传统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