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抹不去的记忆——
长春重庆路“苏联专家大楼”的往事 
(三、四)
文/李大法
三、“黄楼”时的文化印迹
英国学者培根曾说过,知识就是力量。
我自己感觉知识是人生重要的启蒙者;是了解社会和世界的窗口;是人生追求的动力和能力的来源。
我对童年印象最深的、除掉家庭教育外,影响最大的就是读书和娱乐。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在读书玩儿乐中长大的。这两种东西影响了我的性格、爱好、追求和一生。
那时的我,对知识的追求和渴望,就如同一个嗷嗷待哺地婴儿充满了急迫渴望与期待。
课余时间,我最初接触的是《中国少年报》和家里为我订的《儿童文学》。
当时受经济条件所限,家里只能给我订有限的书刊,家里虽然书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是爸爸的电工化工的技术书刊和日文书,文学书籍很少。当年,我特别喜欢文学和历史,姐姐们的语文书和历史书都已被我不知翻了多少遍。
再一个就是特别喜欢看图文并茂的小人书,而且几近痴迷。记得院里有个老王家。他们家有大刚、大强、大丫、二丫,。其中,大刚比我们稍大一些,他戴个眼镜,一般不和院里的孩子玩耍,但他藏有大量的包括成套的小人书,于是我就通过他弟弟大强借看。由于大刚看得很严,大强往往只能偷着借给我,而且限定时间。那时,我不管有什么事都会放下看书。
记得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大刚突然对我大放慈悲,居然将他保存的十分完整崭新的成套的小人书借给我看,使我受宠若惊、欣喜若狂,读完就像看了好多场电影一样过瘾。
让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我家附近重庆路上的小人书店。开店的是一个老人,店面坐北朝南,屋内也就有十几米左右,一进屋左边是几排可坐人的长凳,右边靠墙立着一大排可以像书一样折叠的一人多高的小人书架。书架以胶合板为底面,中间钉了很多长长的木条,小人书就放在木条中,并有长绳勒住,不会掉下来,老人坐在屋的最里面,负责借阅和收钱。
他家小人书相当多,至少有几千册。老人身边箱子里全是成套的小人书,一般书架上的小人书看一次,根据书的厚薄1分、2分不等,成套的书一角、2角、5角、1元、2元不等。
那时,只要能和大人要点钱,除了买梨干、苹果干、汽水等小吃外,全部都消费在这个小人书店里。他家的书我至少看了一大半,像《水浒传》、《隋唐演义》、《杨家将》、《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手枪队》等等。
老人早已经不在了,但他一定很难想象,当时,他的那些书对我们这一代人给予了多么大、多么深远的影响。
记得当时我看了一部叫《古峡迷雾》的小人书,讲的是春秋战国时期,我国南方虎族部落为逃避战乱和追杀,最终消失在丛林峻岭之中,留下千古之谜。
解放前后,中外考古人员围绕这一历史踪迹,展开追寻和激烈斗争的故事。我为书的故事情节所感动、所震撼,并由此立志长大一定要做一位考古学家,去破解无数的文物和历史谜团。
但世事无常,我长大后从事的恰恰是与考古毫无关联的工作,但我对历史考古的喜好一直不曾改变,长期订阅的《化石》、《考古》、《文史天地》等杂志,一直是我生活的伴侣。
还有一次是父亲下班回家,我习惯性的接过兜子看看带没带回来什么好吃的,结果竟翻出了3、4本崭新的《三国演义》小人书,我欢喜的问怎么回事,父亲说是单位图书馆新买的,并常借回一些给我看。但看的不系统,不过瘾,就央求父亲帮我多借一些。
放寒假的一天晚上,我又去翻父亲下班后的兜子,打开一看啊!竟是满满一兜子小人书,是全套的《三国演义》(共48本),把我高兴的饭都吃不下了,废寝忘食的把这套书看了好几遍。这是我渡过的最愉快的一个假期。
除小人书外,我还千方百计的向邻居、同学借书看,记得主要有三楼的叶启策和女同学罗平珍。其中罗平珍借了我好多书,尤其是《神秘岛》这套书,看得我心潮起伏、彻夜难眠,让我知道了法国著名作家凡尔纳和他的系列科幻小说,现在想起来仍然是记忆犹新。
上中学和刚参加工作时,那是我读书的巅峰和收获季节,这个期间我阅读了古今中外大量图书,像《三言两拍》、《四大名著》、《儒林外史》、《红岩》、《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平原枪声》、《战斗的青春》、《苦菜花》、《迎春花》、《朝阳花》、《红与黑》、《斯巴达克斯》、《笑面人》、《战争与和平》、格林和安徒生童话、《茶花女》、《悲惨世界》、《人生》和《第三帝国的兴亡》、《联共党史》、《九评》以及大量的人物传记等,包括诗歌、小说、绘画、音乐、历史,使我对社会和人生重新进行了审视和思考,为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奠定了坚定的文化基础。
说到读书,改革开放之初还遇到一件趣事。有一天,中学同学让我到他家去一趟,并神秘地告诉我他在省新华书店工作的爱人借回来一套书,是香港一位叫金庸的人写的,被称作新派武侠小说,完全不同于国内以前出版传统的《七侠五义》、《施公案》,《三侠剑》之类的小说,这类新小说情节曲折,对武打描写的极为神奇,比如说下围棋,棋盘不是在桌上,而且在墙上,下棋时白黑子分别抛向墙壁,并镶嵌在墙内,两人武打时一人以满天星雨的手法抛出一把金针的暗器,对方则用揉碎的花瓣以飞花满天的手法洒向对方,使每个金针都扎在花瓣上。
当时我听得瞠目结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以前消息闭塞,这种书根本是闻所未闻,我说能不能借我看看,他说因为是进口书只有一套,时间非常紧,这套书只能借我看一宿,因为他哥仨是排队分前半夜和后半夜看的。
这样我在80年代初,在比较封闭的年代就目睹了金庸的作品《书剑恩仇录》,知道了新派武侠小说,了解了武打还可以完全换一种新的极为神奇的方式来描述,可以把武侠与历史串联起来,可以把人生、人性、社会的方方面面联系起来,让人读武侠小说时,既能够感受正义、侠义、道义,也能了解社会的复杂性,人性的弱点和阴暗面,启迪人对社会的全面了解。
当时的文化影响还有广播,我家《大上海》牌的收音机音响很好,那时播放的歌曲主要有《歌唱祖国》、《我们走在大路上》、《社会主义好》、《戴花要戴大红花》、《社员都是向阳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等,文革初期歌曲就变成了《大海航行靠舵手》、《敬爱的毛主席》、《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远方的大雁》、《延边人们热爱毛主席》等。
文革前广播中最受欢迎、老百姓最爱听的就是省广播电台播讲的评书《武松传》,每天晚上到点就坐在收音机旁,听王充播讲的评词武松传,听的既过瘾又充满了对下次的期待。
那个年代的给予我们知识量不像现在那么丰富充盈,能看到的书刊有限,文化传播的途径也比较简单,但都给我们幼小的心灵播下了真善美、假恶丑的种子。
遐想长大后也要苦练武功,行走江湖、扶危济困、行侠仗义,扫除人间不平事,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积累,各种宣传媒介打开了我的眼界,让我了解了多彩的世界,为我走上社会提供了坚实的文化支撑,那是那个年代的文化记忆。
(四)
四、“黄楼”时的游戏玩趣
改革开放已经三十多年,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少年儿童更是生活在智趣欢乐的海洋中,为了开发孩子们的智力,增加孩子们的乐趣,各种各样的玩具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玩不胜玩,但这些种类繁多的玩具多是提供给孩子个体或少数孩子娱乐的,如各种枪支、各种汽车、飞机、火车、舰船、积木、接插件、气球、电子游戏等,但真正提供给集体的玩具游戏并不多。
而在那个物质十分匮乏的年代,家庭收入主要是解决吃饭问题,一般家庭都很难给孩子买玩具。
为增加生活乐趣,孩子们赤手空拳、因陋就简、就地取材,运用超乎寻常的想象力,发明创造了太多太多的适应那个时代特点的各种游戏,那是一个真正的童话世界,也给后世树起一座那个年代童趣的历史丰碑。
我们常说我们是读书长大的,但也可以说,我们是在集体游戏和快乐的游戏中长大的。这些游戏带着淳朴的童真,在输赢、真假、胜负、惊险刺激和运动中启迪着我们的智慧,强健着我们的身体,丰富着我们的想象,增进着小伙伴的友谊,并慢慢带我们长大,那个年代的人都会留下这段温馨暖暖的青春记忆。
那时游戏可谓丰富多彩,有男孩玩儿的、有女孩儿玩的、也有个人玩儿的、也有集体玩儿的。但更多的是集体游戏,有弹溜溜、搧啪叽、啪叽又分为纸啪叽和真人啪叽(既在纸壳上贴上印有古代神话和小说人物的彩色圆印人,用剪子剪下一个人物的圆纸壳就成为真人啪叽)以翻过论输赢。
还有丢沙包(口袋)、捉迷藏、打弹弓、玩万花筒、撞拐子、掷纸飞机、过家门、丢手绢、呜哇汤娶媳妇、滚铁环、抽冰猴、滑滑子(用竹片或脚大小的木板放上两根铁丝在雪地上用一只脚蹬滑)、支冰爬犁、拉爬犁、打出溜滑、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
摔泥泡(即将黄泥做了盆碗状,里面抹上水或唾沫,大喊一声透不透、漏不漏,用力将盆碗面朝下摔去,以破洞大为胜,对方需用泥给补好),钓蛤蟆(用鱼钩钓)、捞蛤蜊,在竹竿或木棍头上,用纱布做的网袋扑蜻蜓和蝴蝶,打嘎(用木头做成菜刀样,另将3—4寸的木棍两头削尖叫嘎,用木板做成“菜刀”状剁嘎,向外打出,然后用“菜刀”丈量距离,以远的为胜),用秸秆做成枪、眼镜、蝈蝈笼子和各种玩具或用秸秆跳高,拉狗狗(秋天用杨树或飞刀树的树叶梗互扯论输赢)扒沙(小沙堆中间立一小木棍或冰糕棍,俩人或几人轮流取沙,以最后扒倒木棍的为输家),骑马(两腿夹棍到处跑)走五道、憋死牛、象下棋,下军棋、石头剪子布、翻花绳、东西南北、猜手指、惯小刀、放风筝、纸风车等。
女孩子还爱玩儿踢口袋、欻嘎拉哈、跳皮筋、跳房子、跳绳、编花等。还有用肥皂水吹泡泡、老鹰捉小鸡、骑马战(人背人互相撕扯,以将背上人扯下来为胜)打电话(两纸筒用线连上,拉开一定距离,可说可听)、踢毽子(分踢、打、奔、掰、压等)跳马、挑冰糕棍(把冰糕棍撒在地上,从上至下挑出,谁动了冰糕棍就算输)、砸砖头、竹蜻蜓(竹子做的两手一搓可飞起来)、刺水枪、我们都是木头人。
攻山头也叫占山为王,每年秋天院子堆满了冬天烧锅炉的煤,小伙伴分成两伙,一伙在煤堆上,一伙在煤堆下,下边人往上攻,上边人往下推,竞争相当激烈,当筋疲力尽时,一个个气喘吁吁,全部狼狈不堪,衣服也扯破了,鞋里灌满了煤屑,衣服、裤子、身上,脸上加上两只手都是黑漆漆的煤灰,除了眼睛、牙齿是亮白的其它都是黑黑的,虽说回家都不免挨说甚至挨揍,但心里却很快乐。
攻城。也叫公鸡站母鸡站,也是人分两伙,沿途设置许多障碍,以攻入对方城池,脚踩最里边的胜利两字为赢家。还有踢盒子电报,将空罐头盒放在院子中间,一人守候,其余人藏起化妆后往中间冲,被守候人叫上名的就死掉了,但盒子一旦被踢跑死的人可以复活,再重新开始,此游戏相当好玩、相当刺激,既有趣味、又可以锻炼身体,还体现化妆的智慧。
练自行车,孩子们常常用大人的自行车练骑车,由于长的矮小,只能掏裆骑,再大些就可以上大梁或上坐骑行了。
那时,我们还常常远足。下午没课时去东大桥下的伊通河游泳,捞海螺。再大些就去南湖游泳、跳水、捞蛤蜊。
有时从家走到西安桥和芙蓉桥之间的小白河(其实是一个泡子)游泳,喝那里涌出的泉水(现已被填埋),还到西安桥下玩,并在水泥桥梁上写下了×××到此一游的字样。
那时,最淘气的莫过于在楼与楼之间玩耍,那时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既不恐高,也不害怕,经常从一楼顺着水溜子像攀岩那样,身子悬空爬到三楼平台,在高低不一样,距离一米多宽的两楼之间的四楼五楼顶上来回跳跃,从四楼向宽只有五十厘米三楼的平台护栏上跳,并在四楼上宽四十厘米圈梁上跑来跑去,并采摘长在圈梁边缘的青草给小伙伴,采草时经常会使边缘的水泥脱落,后来还发生过坍塌。
那时,稍不留意就会一足失成千古恨,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当时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伴随着这些游戏,我们在快乐地玩耍中慢慢长大了。回忆那些俩小无猜、心地淳朴的小伙伴,回忆那些天真烂漫、打闹嬉戏的神态,回忆那些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开发智力、促进发育的游戏,真的感觉那是多么快乐的童年啊!
我从1958年入住“黄楼”,到1970年中学毕业参加工作,在楼里生活了12年,参加工作后就搬到企业住了单身宿舍,往日的家变成一两周回来一次的“旅店”,儿时的伙伴也天各一方很少能够见到。
随着改革开放地不断深入,一楼临街的房屋纷纷出租改做商用。再回去已物是人非,当年的老邻居更是难得见上一面。
随着时间地推移,由于城市改造的需要,这座始建于三四十年代的伪满朋友会社,在经历了解放后的苏联专家的住所,单位集体宿舍和个人住宅后,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于1999年被彻底拆除,成为了人们照片中的记忆和那一代人的对往事生活经历的见证!
随着岁月地流逝,我已过花甲之年,但儿时那段美好的记忆,在我心里永远也抹不去!
作者:李大法
写于2023年8月

作者简介:
李大法、男、曾任吉林省技术监督局副局长、吉林省政府法制局副局长、吉林省政府法制办主任、吉林省政协社会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吉林省法学会副会长、吉林省委组织部公考命题专家、考官、讲师团成员、吉林省委党校客座教授、吉林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