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文/赵永强

我是个土坯泥身

心里填满鸡毛蒜皮

打从记事起，没见过爷爷

奶奶说，爷爷是个怨鬼

化身为殃，三寸丁，通体透明

蜷曲在老家的漏洞里

作妖作孽，阴阳界上纠缠

每次午夜惊魂，我都听见

爷爷在黑洞里

呼唤我的乳名

姑姑肺结核

每次回娘家看望奶奶

都战战兢兢

奶奶领姑姑去真武庙

跪拜虫王药王

每一次磕头，都是掏心掏肺

大奶孤苦伶仃

匍匐在求子娘娘像前

如泣如诉，哭声扯得长远

唯恐远嫁的疯姑妈听不见

我被遗弃的庙堂外

徘徊虬枝纵横的古槐下

从蚯蚓的轨迹里

寻找爷爷的踪迹

我的祖先与蚯蚓同病相怜

与泥土纠缠不清

漫长的二三月

母亲趴在干涸的土地上

挖野菜，刨幼虫

父辈取水的脚步时近时远

总走不进饥饿的童年

后来，我呼唤着刘爷

就走进真武庙

做了一个学生

听老师讲唯物主义

坐在七村八社的老槐树下

怎么也虚构不出十字架

虚构不出亚当和夏娃

少年懵懂的冲动

常常以团扇遮面

那一天，老师领我们背诵老三篇

背到愚公移山，头顶一道闪电

我看见女娲抟土造人

路过真武庙

抛下一句箴言

从此，我就变成一个故事

定格在枯萎的老槐树下

等到一只野兔来碰壁

作者简介：

赵永强，陕西蓝田人，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渭南某高校教师，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