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小说）

作者/亦笑天

 老李老了。

老了的老李再扛起锄头和铲子就感到有些吃力，道班上安排他退了休。退了休的老李不能再养护路了，就扛了扫帚天天去扫公路。

老李家出门不远就是公路，公路翻过屋对面坳口直通县城。每天天见亮，老李就提着扫帚出门，从屋外一直扫到坳口，大约一千米的距离。老伴常唠叨他，你都退休了，还图个啥呀？

图啥？图个爽利！老李揣着自己的心事，依然我行我素。

每天老李扫路到坳口的时候，太阳正好从东边山头冒出来。老李站在坳口擦擦汗，看着逶迤而去的公路呆呆出神。当一拨拨来来往往的车辆从老李身边驶过的时候，老李就想到了小李林子，林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林子是老李唯一的儿子，人们管林子叫小李。小李当了局长后，人们就改叫李局了。李局在城里有了房，要接老李老两口去城里住，老李舍不得挪窝，舍不得那些天天见惯了的老面孔，更舍不得这条和乡亲们一锹一锤一锄打造出来的县级公路。从泥胚路、石子路、水泥路到现在的柏油路，每一次的变化都牵扯着老李心中的痛。

那是小李回来给老李过生，回来迟到了，敬酒时对老李说，爸，这条公路太烂了，十多公里，颠颠簸簸回来开了一个多小时，我要想办法重新修过。

是啊，是该修过了，才三年多点的时间，到处都是裂口、大坑、水氹，连以前的泥胚路都不如，看着心疼啊。你要修就给爸修条像样的路，可不要让乡亲们戳背脊骨啊。

小李知道爸话里的意思，局里之前的领导就是因为这条路，去了那个没有自由的地方。现在的路这么烂，背后没少人咬耳根子。

林子回去后，动用一切关系，终于将这条被称为“豆腐渣”工程的水泥路变成了敞亮的柏油路。通车那天，老李站在坳口，看着群山中蜿蜒而去的黑亮亮的公路热泪盈眶。维护了几十年的路，他的心愿终于在儿子手中实现了！

路是修好了，令老李意想不到的是，因这条路他却失去了儿子——小李再一个成了为这条公路失去自由的人。

老李去看林子。一墙之隔的林子没有了李局的风采。老李望着小李，两行清泪不知不觉爬满了老李的脸，一墙之隔啊就是两个世界。回来的老李就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每天天见亮就扛着扫帚去扫公路。

林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老李不知道。每天扫路到坳口，只有望着那条通往山外的公路出神。

一天， 出神的老李倒在了车轮下。他对老伴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等不到林子回来了，你要坚持扫路，不要让儿子在回家的路上再蒙上灰尘……

作者简介：亦笑天，文学爱好者，主要以小小说创作为主，心持

“文无妄做，人不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