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连载四:
迷蒙野人山
——献给联合国成立六十周年
作者/开明
【从梦幻中走来,面对野人山,关萍一站多时,默然无语……】
四、无言的结局
一九四五年八月,原子弹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上空爆炸,两座城市瞬间被夷为平地,几十万人口顿时灰飞烟灭。在印度《摩诃婆罗多》史诗中曾描述过这样的景象:
“……刹那间,潘达瓦人上空黑了下来,
接着,狂风大作,
乌云滚滚向上翻腾;
沙石不断从空中掉下来,
太阳也似乎在空中摇曳。
这种武器发出可怕的灼热,
地动山摇,
大片地域内动物倒毙,
河水沸腾,
鱼虾也被全部烫死。
阿格尼亚爆发时声若雷鸣,
敌兵烧得如同焚焦的树干……”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考古学家在印度的恒河上游发现了众多的焦地废墟,其岩石和城墙都已被晶化,好象玻璃一样的光滑。要达到这样的结果,温度需在一千八百度以上,除了原子弹爆炸,即便火山爆发的热量也达不到这个水平。除印度以外,人们在巴比伦、撒哈拉沙漠和蒙古的戈壁滩上的史前废墟中,也都发现了与今天核试验场中一模一样的“玻璃石”。更有法国的科学家在考察非洲加蓬共和国的奥克洛铀矿时,竟发现了一个古老的保存得完好的核反应堆,其运转时间长达五十万年之久……所有这些表明,地球上曾经存在过高级文明的生物,只因发生了可怕的核大战而消失了,后来者只能从遗留下来的只鳞片甲中去窥其丁点儿端倪。
RE星的使者所预示的核爆炸的惨景果然再一次在地球上发生了!
好在人类即时觉醒,从自我毁灭的疯狂边缘重回归于理性。第二次世界大战以轴心国最后一个法西斯国家日本的无条件投降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完全胜利而宣告结束。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四日,《联合国宪章》生效,联合国宣告成立。联合国机制的确立,再次体现了人类建立一个美好世界的决心和愿望。
但是一九四五年的中国,并未因日本侵略者的投降而止戈息武。八年抗战的硝烟未尽,国共内战的烽火已起,盼望和平盼望重建家园的中国人民依然生活在动荡与不安之中。
不过上坡这里与他处不同。这是一个只有在军用地图上才找得着的只有五户人家的边境小寨。全寨老老少少三十几口人,全靠着岭坡上十几亩薄地而活。他们倒不管谁谁掌权谁谁主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古使然,自得其命。在这边远山区,外界的人事很难影响到他们平静的蛰居生活,在他们心中,敬畏的是老天,崇拜的是山神。老天开恩,风调雨顺收成好,家人的肚子也才能够吃得饱一些;山神保佑,猎手们也才能够捕获得到更多的飞禽走兽。
这里与缅甸只隔一条沟谷。三百多年前,吴三桂反清失败后,他手下的三个部将为逃避清兵的追剿,越过中缅边界,在缅甸一个克钦族人的山寨隐居了下来并在那里生儿育女成家立业,当他们老了的时候,决定回到中国一侧去。在他们及他们的后辈征得克钦族村寨长老的同意后,便搬到了中国一侧的“上坡”这个地方来,因为在上坡这里能够看到他们居住过的克钦山寨背后山上的那座神庙。
上坡的人也常去克钦山寨走动,他们用粮食和兽皮去交换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后辈也联姻,只是走的多来的少,年轻的姑娘小伙儿去了缅甸那边,很多都不回来了。但上了年纪的人终不忘了先人的遗训,三户人家村寨的香火尚得以延续下来。民国十八年,山外逃难来了一户人家,后来,一个常年巡狩山林的老猎户也在上坡定居下来,至此,五户人家的山寨在十多年里再没了外来迁户。
其实,外人是很难走到这个地方来的。
早饭后,热巴阿贡兄弟去岭坡上的玉米地里除草,此时,太阳刚从东边山头探出头来,浓浓的白雾塞满了中缅边界的整个沟谷。沟谷两边的山腰上,阳光所照之处,雾霭氤氲,轻纱曼舞,青峰紫峦,似隐实现。
兄弟两刚到地边一角,热巴阿贡的弟弟便惊叫起来: “哥哥,野人!(克钦语意,下同)”
热巴阿贡顺着弟弟的手指看去,玉米林中,“野人”坐在地上在专心的啃吃着手中的嫩玉米棒子。听见声响,“野人”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兄弟两,只瞥了一眼,又回头专注的啃吃手中的玉米,根本没有一点动身离去的迹象。
在上坡这个地方,除了可看到缅甸境内克钦山寨背后山上的神庙,还可看到更远处的野人山。听山寨里的老人们说,野人山有野人,他们有出来偷摘山民蔬菜瓜果的,但没人真正的见过。今天居然让兄弟两碰上了,于是两兄弟荷了锄包抄了过去。
“枪,哥哥,她身边有枪!”
热巴阿贡弟弟再一次惊叫起来,在离“野人”十多米远的地方,两兄弟都同时停下了步。
“你不是……野人?”热巴阿贡用克钦族语小心翼翼的问。
“野人”依然专心的啃吃着手中的玉米,没有一点反应。
上坡寨子不大,人口不多,可是语言复杂。寨里人一般都明晓三种语言,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交流使用的是克钦族语;汉语是先人传下来的,多是在家庭中使用;景颇族语是老猎户带来的,人们在和老猎户家人交流时偶尔使用。
“你是……什么……人?”热巴阿贡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问。
先前热巴阿贡兄弟两说的都是克钦族语,关萍听不懂,再加上饥饿的肚子强烈要求进食,所以她没有反应。但是热巴阿贡的一句汉语问话,惊喜得关萍两眼发光。她拿开嘴边未啃完的玉米棒子颤抖着声音问:“这里……中国?”
热巴阿贡惊奇极了:“是呀,你是……中国人?”
关萍激动得“呼”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伸开了手臂用沙哑的声音高叫道:“中国!中国!我回来了!回来了!……”声音悲怆穿透人心,不知是哭还是在笑。突然,这悲怆的声音戛然而止,关萍双腿一软,整个身子瘫倒在了地上……

半个月前的月圆之夜,关萍和“撒克丁”部族人正在“金字塔”前的草坪上举行祭祀活动,RE星使者的飞船悄然而至。
RE星的使者对关萍说:“人类在经历了人员的巨大伤亡、物质财富的重大损失和社会文明的深重浩劫之后,终于理智战胜了狂热,正义战胜了邪恶,人类自己救赎了自己,和平又将重新温暖这颗蓝色的星球,无序的世界将进入有序的管理,人类社会也将进入到一个崭新的阶段。人类的智慧证明,人类应该无愧于这颗星球的主人。好了,为了践行我们的约定,现在你可以回到你的祖国去了,当然,我们会抹去你脑中与我们及‘撒克丁’有关的所有记忆,你将继续着你从前的努力,不过,我们会给你有所暗示和指引的。”
每月的祭祀,族人们都在“金字塔”前搭一个高高的木台,关萍便在木台上面坐了,听族人们念“呜唏亚哈叽啦巴”的《颂辞》,接受族人们虔诚的顶礼膜拜。看到台下这么多虔诚朴实的族人,关萍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三年多来,她和族人们朝夕相处,休戚与共,她也着实交付出了自己的一份真切情感,现在可以回家了,高兴之余,心中又有一种隐忍不舍。
RE星的使者洞悉了关萍的心思,于是对她说:“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留下做你的女王,只是……”
“不!”关萍断然打断了对方的话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到舅舅的身边去!”
“那你就放心的走吧,让他们继续着他们的‘撒克丁’生活。只要人类不毁灭,他们也就将止于人们的传说。现在,请闭上你的眼睛,轻轻的呼吸,呼吸……”
关萍晃然进入了一个梦境之中,但见一束巨大的光柱从“金字塔”的“三三(震卦)”面射出,穿透了莽莽丛林,引导关萍涉河越谷翻山越岭,光柱在一个山岭上停止了下来,那里有一个几户人家的小村寨……
关萍醒来时,发现自己怀抱着枪身靠在一棵大树上。天已大亮,口燥的关萍掬了一些草叶上的露珠滋润喉咙,然后抖擞精神信心百倍的一路走下去。她不知自己在丛林里走多久了,她只记得自从掩埋了兰花后,她就一个人毫不畏惧的满怀信心的在丛林里独自行走,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一定会走出丛林回到祖国去的,任何艰难险阻都摧毁不了她心中这个坚定的信念。渴了就喝山泉,饿了就采野果,摸摸自己发育得涨鼓鼓的胸脯,她觉得自己身体比刚走进丛林时还要好了。一路的走下来,关萍的心中愈发有一种熟悉感、亲切感,一沟一谷一山一岭,仿佛自己已都实地走过,并且有把握地相信,照此走下去就一定会走出丛林的。
关萍在上坡村寨热巴阿贡家调养了一个多月从而完全恢复了一个姑娘的风采。
关萍出山时,热巴阿贡与她同行。
到了保山关萍才知道,日本早投降了,现在国军和共军又打起来了。无论谁打谁,现在都和关萍无关了。从保山到昆明,一路上都见有逃难的人。人们紧赶着往边界山区走,都说呆在城里挨炸的机会要比山区里多。
到了昆明,关萍得知舅舅早两年已在日军的空袭中遇难的消息后伤心欲绝,家没了,最亲的亲人走了,从野人山万般辛苦的回来仿佛都没了实在意义。
关萍在昆明大病了一场。
幸好她身边有个热巴阿贡。
关萍病愈后,热巴阿贡又陪她回了趟元谋老家。父亲已死,乡亲们说,母亲跟了一个游乡货郎,带着弟弟不知去了何方。
最终,在热巴阿贡的求情下,他们双双回到了上坡。
在上坡的山岭上可以眺望野人山。每天,太阳从上坡的东头升起,在天空划过一道圆弧之后,又无声无息的沉落于野人山莽莽丛林。
面对,野人山,关萍总是一站多时,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