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我回家的人（外四首）
——致九十一的父亲
郑义伟
透过时光的缝隙
在目光触及不到的远方
为双亲写下的一首首噙满泪水的诗行
凝视成无声的守望
这些年，在故乡沧桑的老屋
盼我回家的人
除了年迈的阿妈
还有四季戴一顶绒帽坐在轮椅上的阿爸
父亲，曾经伟岸的身形渐渐枯萎
弯下的腰，像一棵苍老的树
不见了，能够支撑我的那一个脊背
想起这些，我心里就格外的酸楚
无眠的夜，您的一声叹息穿透了星空
岁月的长河，涌满了疼痛的心房
您轻飘的手，翻动着压在枕边发黄的照片
那些遥远的记忆，在夜色中闪着光
夜，把梦的影子拉长
风，拍打着虚掩的门窗
我怕屋外挤进寒风
只是一丝，就将您吹远
您混浊的眼神
偶然也会出现一丝光亮
挂在月夜的天幕
翻越龙肘山那座乡愁的山梁
您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
颤颤巍巍的在房间里移动脚步
在柔和的光影下
您期盼的目光把窗外的路径张望
太阳还未爬上山岗
您的梦想已漫过黎明的堤岸
瘦弱的手杵着拐杖
已把古城的石板敲响
我在朱自清的《背影》里
看见您驮着光阴，蹒跚而行
那个苍老的影子
就是盼我回家的人
《站在一首诗里把您相望》
——写给九十一的父亲
九十一岁年迈苍苍的父亲
是一个生命顽强的男人
一次次闯过激流险滩
抵达登陆的彼岸
父亲，活了九十一
比您父亲还幸运
您见证了建国七十周年的风风雨雨
更享受了新时期晚年幸福的丰厚待遇
父亲，未曾老去
八十六载时，我陪着精神抖擞的您
沿着三十公里外的崎岖山路
到祖坟山给爷爷奶奶烧钱纸
您对我说，除了祭奠
还应该让传统和家风延续
日渐衰老的父亲
身体渐渐地变得枯瘦如柴
那张瓜子型的脸庞，瘦弱变形
视力已经模糊不清
2020年春节
您刚跨进百岁边缘的行列
伟岸的身躯
瞬间，轰然倒地
站在一首诗里
把病中的父亲相望
眼睁睁地望着您那瘦弱的身体
疼痛地听到从喉咙的闸门里发出的声音
父亲的生命，薄如那张病危通知书
让日夜陪守的儿女，心神不宁
在重症监护室的每个夜晚
您躺在病床上却无法安眠
找不到脉络的血管
使输液的双手成片地淤青
您说，当夜幕降临闭上眼睛
就会有寒光闪闪的刀锋顶着胸膛
每次稍微翻身
就会引发您阵阵锥心痛骨难以忍受的呻吟
我小心地掺扶着您
触碰到的是我钻心的疼痛
我知道，病房的夜晚要开着灯
您才睡得安香
是亲情让您微弱的生命闯过黑夜到达黎明
朝着生命的轨迹奔去
父亲在病床上不停地咳嗽
总有一口痰堵在口腔通道，“不愿离去”
您的咳声震响了鼓楼的钟声
也震醒了黎明的曙光
《我怕一丝风把您吹凉》
——致九十的父亲
冷月映照静谧的玻璃
写首诗给老屋里耋耄的父亲
却不敢写到岁月深处
我怕会写出忧伤的诗句
望着您单薄佝偻的身影
驼着风雨的脊梁不再硬朗
我不敢注视您浑浊的眼神与稀疏的头发
也没勇气抚摸那一道道满是沟壑的脸颊
在老宅的古井旁
您靠在冬日阳光的土墙上
回忆那些无人能懂的过往
还有灵魂深处隐藏的苍凉
父亲啊，您说在沉寂的黑夜
几十载的景象常常在梦中闪现
那些抹不去的记忆
早已镌刻在裂痕的缝隙里
无论春夏秋冬与雪雨风霜
天空还未放亮，您已悄然走进滨河岸旁
伸出像柳枝一样瘦弱的手
迎接晨曦的微光
父亲是那双遮天的手
搓着日月，搓着光阴的故事
父亲啊，您是一座山
让温暖和慈祥依山蔓延
您滴落的滚烫汗珠
好似扎紧口袋的针线
把爱缝进生命的长河
流淌在儿孙们的心岸
父亲，在您面前
我，不敢说自己老了
可我，已靠近一个甲子的边缘
烟雨朦胧，雪花悄然飘落
我可以悠然坐在藤椅上
沏一壶茶，在阁楼书屋
捧着自己的诗集
读着唯美的词语
在依恋而多梦的故乡
写满了两个男人丢失的青春风华
蹒跚的时光里
我拥着爱，追赶在日暮的年轮上
冬的脚步声已越过山峦
父亲，您可听到雪花飘落的声响
不眠的夜，您在窗口伫立
冬雨淅沥，我怕一丝风把您吹凉
《晚霞依然美丽》
——致八十载的母亲
春天常驻的地方
书写壮丽的篇章
母亲在秋天收获的季节
迎来八十载闪耀的辉煌
故乡明净的天空
暮色苍茫中
缓缓升起的月亮
写满母亲人生的沧桑
儿女们手捧涓涓流淌的船城河水
为母亲洗尽旅途的风霜
孙辈们唱着生日的歌谣
为寿星把烛光点亮
五十年前
母亲痛苦而艰难的蠕动
在夕阳下的黄昏
我和胞妹这对小小的龙凤胎生命
从母亲温暖的子宫割裂
奋力撕开重重雾帐
聆听早春二月溪流含蓄的声响
为南高原的晨曦聚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您含泪艰难地行走
在撕裂的苦难中
岁月沿着斑驳的额头
抒写母爱的伟大与慈祥
这么多年了
母爱伴随我们把爱一代代传下
您把我们的生命
种植在故乡的原野上
母亲一生奔忙
发丝苍白早已显露风霜
把深深的爱放在心上
让儿女们在爱的天空下茁壮成长
曾经那个狭小的木屋
辗转让它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个家若无母亲苦心支撑
哪有家的温暖和爱的滋养
母亲深沉的思绪
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晨曦的窗前您把归来的孩子望眼欲穿
夕阳的街口您把离去的儿女再次盼望
谁烹饪了回家孩子渴望的美味佳肴
谁点燃了严冬温暖的炉膛
是母亲把儿女抚养
长满老茧的手掌筑起一道温暖的墙
岁月如歌
走过半个多世纪
母亲风华正茂的身姿
已烙上了抹不去的痕迹
岁月容颜
时光落叶无情
夕阳夕照
晚霞依然美丽
《您的爱高过珠穆朗玛》
——致八十六载的母亲
夕阳的余晖，落在流淌的河床上
秋的明月，翻过故乡的那道山梁
夜空柔美的月亮
如同母亲慈祥的脸庞
穿过夜的脚步
月色隐去您逝去的年华
您行走在黑夜灌满的风里
走进我为您深入骨髓的诗行
容颜被时光裹挟而去
生日的烛光里
有您憔悴的身影
眼角边有许多碎碎的皱纹
母亲，是您含辛茹苦
给了我们兄妹的生命
您用一生的爱
托起一个个幼小的生命
橘黄的街灯下
将您挺直的背影扩大
混浊的眼，把儿女回家的路望穿
未放下行囊，我朝着老屋喊了一声“娘”
一声声咳嗽惊醒睡梦
您微颤的手
轻轻捂着胸口
怕太用力，心儿就碎了
我拉开床头柜
抽屉里没有药片
只有当月退休金为孩子准备的房款
除了这些，还装满了母亲的泪
岁月的风霜
压低了瘦弱的双肩
而您的爱
却高过了珠穆郎玛
作者简介：
郑义伟，男，四川省会理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中国铁路作家协会、全国公安作家协会、四川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全国公安诗歌诗词学会理事。成都铁路公安局作协主席。西昌市作家协会散文学会副会长。著有诗选集《踏着月色的脚步》。作品录入《中国新诗百年精选》《中国当代汉诗精选1000首》《中国诗歌•最美爱情诗经》《中国先锋作家诗人》等三十余种重量级选本。作品散见《诗选刊》《中国铁路文艺》《台湾秋水诗刊》《朝霞》《家园》《中国诗歌报》《法制日报文苑》《岭南文学报》等平面媒体及《中诗网》《中国诗人》《甲鼎诗刊》《华语诗歌》《世界名人会》《当代汉诗》《中国公安文学精品》等中国诗坛70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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