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林生性脾气犟,哪受得了这般侮辱。这时再也按捺不住一腔怒火,指着府祥生骂道:“府祥生!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你财大气粗神气个屁!你站着象个人,其实连畜牲都不如!”说完放下泥刀夺路便走。
邱国忠又气又急,喊道:“碧林,你混蛋!你给我回来!”碧林在气头上,自也不管舅舅的面子,拔足就走。
府祥生刚才被碧林骂得狗血淋头,半晌才缓过神来:“滚,快滚!统统给我滚蛋!”
一听此言,众匠均止手注视工头,看他作何反应。尽管邱国忠经验老道,但此时已乱方寸,束手无策。
但府祥生毕竟是有身架之人,且城府极深,冷静后,在管家及众人的相劝下,终于放下脸来,着邱国忠继续施工。
碧林满怀一腔怒火拔足就走,任凭舅舅怎样呼唤,他只是不理。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不要受这窝囊气。难道除了你府家,别处就没饭吃啦?当他走到村口,心里却犯愁了,他停住脚步踌躇起来。如果现在回去,父亲肯定要责怪,少不了一顿臭骂。自己在外头受的气已够多了,就算肚量再大也没法容忍。怎么办?他一时蹙紧双眉六神无主。
“碧林,”突然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猛然回首,忽见元吉叔正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把桑剪,似在修剪树上的枯枝。
元吉敏感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问道:“碧林,你不是跟娘舅去学做泥匠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提及此事,碧林的脸上立刻涌上一层怒意:“府祥生这贼坯侮辱人!我不想干了。”
“你呀……”元吉无奈地长叹一声,也不想追根问底,只轻轻拍着他肩臂道:“你爸正想你呢,快回家吧。”
碧林却固执道:“我不回去!”
元吉知他所忌,温言道:“你甭为了面子死撑着,其实不一定要学啥手艺。我琢磨着,伲靠这些果树就行,这本地有好几家就靠花果起了家发了财。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碧林在叔叔的劝说下,终于放下包袱移步回家。但回至家中,占吉还是发了火责斥他一番,仍在元吉的好言相劝下才息事宁人。
又过几日,占吉觉得身体略适,可以下地走动了。他一生劳碌之命,眼见春暖花开,地头农活繁忙,便再也闲不住了,几次催促碧林同他一起下地。山里人一年四季忙碌地头,山上栽的桂花,梅树及枇杷,均要施肥,松土,除草修剪。山里人主要的收入还是靠花果,如若春季不抓牢,树木就会失去原有的翠绿和光泽,翌年再弥补便已晚也。占吉作为一个老果农,心里清楚。
时光不留情,占吉不顾自己身体尚未复原,毅然挑起担子朝地头跑。碧林拗他不过,只好随其同担。常言道,父挑千斤担,儿挑八百斤。虽说猪窝距果树林仅半里路程,但山路蜿蜒崎岖,狭窄坡陡,实在令人感到步覆艰难,任重道远。
半天功夫,一家三口来回奔波十几趟,才算挑完一圈猪灰。卸下担子,占吉刚坐下便觉全身不适,过得片刻便开始气喘起来,而且咳得比以前更厉害。见此情景,元吉大骇,脸上罩上一层凛凛的寒霜。情急之下,只好速将佩珍请来就诊。闻知父亲病危,碧如便携着小凤跟随师母匆匆前来。
经诊断为:“占吉因虚劳过度,身体尚未复原又经劳伤,致成肺咳血,”徐佩珍按秘方所载,开了贴药方,然后嘱碧如与丹凤前去家中取药。目睹他俩从小情同兄妹,形影不离,又见占吉病入膏肓。忽地想起永春生前所嘱,要碧如入赘孙家。不知朱家是否会允?为此佩珍一直心有所忌,但碧如他爸性命垂危,如果此时不说,恐日后再无机会了。佩珍踌躇片刻,想说,但终究没有启齿。元吉站在一旁,似看透了她的心事,便用言相激:“小凤她妈,你有话尽管说,咱们就像是自家人。”
她见元吉正注视自己,他那种睿智的目光,似乎正在为她壮胆。于是,她终于鼓足勇气道出了蕴藏已久的心事:“碧如他爸,有件事不知我该不该讲?”
占吉撑起身来,朝他微笑:“不要紧,你说吧。”
作者简介:朱钧贤,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一个女人三个帮》《太湖英雄传》长篇小说,发表《决战太湖滩》《爱的波涛》《苏州人在香港》等网络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