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灿二进山神庙

作者/周荣会

   这次说的是老一辈革命家郭长灿同志的故事。郭长灿同志祖籍是肥城桃源镇伏庄村。在抗日战争时期一直从事党的地下工作，是中共泰西情报总站站长，直属八路军一一五师师部、泰西军分区司令部及中共泰西特委三方统一领导。表面上，他是南尚任小学的老师和闫屯小学的校长；暗地里则秘密地为地下党组织做情报工作。他为党的情报事业出生入死，屡建奇功，传奇非凡。而他隐蔽藏身的主要地点则是山神庙村。抗日战争胜利后，先后受到毛译东、周思来、朱德、彭德怀、陈毅等党和军队主要领导人的亲自接见。全国解放后，他先后担任山东聊城专区公安大队政委、夏津县县长、德州地区商业局局长、德州地区财贸政治部主任、中共德州地委副书记、德州地区行政公署专员等重要职务。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红卫兵造反派被反革命集团操纵、利用，目无法纪，冲击党政机关，各级领导大多都被冠以“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帽子，“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在这种形势下，郭长灿也不能幸免，造反派说他家是“地主”“资本家”“反革命”。天天开批斗会，还挨打关禁闭，遭受非人的待遇。郭长灿年高体弱，在战争年代落下了很多毛病，哪经得起他们这样折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变得特别憔悴、精神恍惚。晚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苦思幂想：“我得想办法逃走，在战争年代没有被敌人打死，怎么能死在这些无知的红卫兵手里呢？” 但是，去哪里？怎么去？去老家吧，肯定不行，造反派只要发现他不见了，第一个追捕目标必然就是老家，到时候肯定会连累家人；去战友家吧，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来想去就突然想起了刚开始闹革命时经常隐藏的山神庙村：“那里是最隐蔽的地方，群众淳朴善良。更为有利的是那里有自己的连襟——周茂贵。周茂贵是抗日时期村里的儿童团团长，长得非常可爱，虎头虎脑、机智灵活，抗日信念非常坚定。当时是自己看好并向老书记王克海推荐的，两人因此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自己的妻子因病去世，周茂贵得知后与妻子王焕枝商量，把妻妹王焕银介绍给他，两人又成了至亲。那里的群众对他过的去都很了解。去了最起码不会像在德州一样天天受折磨。另外，自己的老家离山神庙也近，便于联系。好、就去那里。” 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拿出当年逃避敌人跟踪的办法，简单地一化装，不是很熟悉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到了晚上十二点，七个孩子都睡着了，他悄悄地告䜣爱人王焕银：“我出去躲几天，你在家照顾好孩子，不要告诉孩子们我的去向，就说我学习去了。”俗话说“知夫莫如妻。”妻子也知道，如果不避开当前这风口浪尖，非出问题不可。于是，麻利地给丈夫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拿了几十块钱，用包袱一包，递给丈夫。然后又打开大门，伸出头去，见外面没人监视，就轻声对丈夫说道：“家里有我，放心走吧，等你回来。”就这样，郭长灿顺利地躲避开“革命小将”的监视，离开了德州。白天容易暴露目标，就找个地方睡一觉，养精蓄锐；到了晚上，借着星光快步行走。坚持不坐火车、不乘汽车，不住宾馆，不下饭店。渴了，就到路边的水沟里捧两口；饿了，就找一家农户要一口。就这样，经过七八天的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来到肥城闫屯村老家。听家里人说，德州造反派果然来过了，估计近期不会再来，但也不能排除他们再杀一个回马枪的可能。于是立即派家里人到山神庙村送信，告诉连襟周茂贵夫妇二人：明天他会去暂住一段时间。

  再说周茂贵夫妇早就听说了妹夫在德州被批斗的事情，不由得心急如焚、寝食难安，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他要来居住的消息，自然是十分高兴。夫妻二人立即把堂屋里的里间屋收拾利索，铺好床铺，连夜做好了所有准备，只等妹夫的到来。第二天傍晚，一个骨瘦如柴、面容憔悴的老人步履蹒跚地来到山神庙村周茂贵家敲门。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周茂贵夫妇大吃一惊，几乎没有认出来：不到五十岁的人，竟然是满头花白的长发、满脸灰白的胡须、深陷的眼窝、弯曲的脊背，好像乞丐一般,。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就是那个在德州为民造福、深受百姓爱戴、誉满一方的郭专员？当年那个高大英俊、神采奕奕的妹夫哪里去了？因为天色已晚，来不及细说，周茂贵夫妇立即把妹夫让进家里坐下，先烧了点热水给妹夫洗脸擦身，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找来剃刀刮了胡子，剪了头发，人立马就精神了许多。忙完这些事，吃完饭，简单地聊了一下家常，就各自休息了。

   从此以后，周茂贵家就闭门谢客，有人串门或有事就开开大门在门外面说。为了预防不测，一天傍晚时分，周荗贵就领着郭长灿来到我家，向我父亲介绍说：“这就是我经常给你说的郭长灿妹夫，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我父亲一听是郭长灿，早已是久闻大名，今日相见，更是喜出望外，紧握着郭长灿的手，高兴地说道：“您是老革命、老领导，老功臣。以前光是听说，今天总算见上面了，这是咱们前世修来的缘分哪！我表哥家也在闫屯，他叫周传贵，原来也跟着你干革命，住的又和您离得不远。” 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他让到堂屋上座坐下，对我母亲说道：“贵客来了，赶快烧水沏茶”。随后，他们三个就聊了起来。郭长灿对我父亲说：“人到难处想朋友，这不是摊上事了吗，给你们添麻烦来了！” 我父亲对郭长灿说：“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些年数，您给咱们这里做了那么大的贡献，这方圆几十里，一提您的大名，谁不知道啊？您不来，我们还想着怎么去接您呢？您这一来，我们就放心了。您安心住下，和在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事我来顶！” 因为我父亲是山神庙村周氏家族的老族长，在家族中说一不二，在全村也很有威望。周茂贵比我父亲晚两辈，称我父亲为“爷爷”，对我父亲自然是十分敬重、十分依赖。毎逢遇上大事他必须要找我父亲商量。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即使没事也经常到我家坐坐，喝碗水、啦啦呱。他小心翼翼地对我父亲说道：“就怕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带来麻烦。” 我父亲稍一停顿，斩钉截铁地对周茂贵说：“没关系，不论遇到什么事，你给我说就行。就当年那样的形势，日本鬼子、汉奸走狗闹腾的那么凶，哪个首长，哪个伤员在咱们村里出过事啊？！” 听到父亲坚定的语音，他们二人同时点头称是，心里顿时柱壮了许多，喝了几碗茶水就告辞了。

   到了第三天，周茂贵看到大门左侧围墙比较矮，就从山上刨来一些带刺的酸枣树枝摆在墙头上，防止闲杂人员靠近，看出蛛丝马迹。在这安静的环境下，郭长灿的生活有了正常的保障。每天早上起床后就打一通太极拳，饭后就看一看自己带来的书，也和妻妹、妹夫一家人啦啦呱、聊聊天，讲述他离开家乡后的事情，有时候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有时候也让大家陷入深思、有时候甚至让大家流泪不止…… 每逢徐坦集，周茂贵就去买上几天吃的菜，想方设法地给妹夫做可口的饭菜，除了上地里干活，就同妹夫一起下下棋、说说话。就这样日复一日地住了一年之久，郭长灿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身体慢慢地恢复了过来，面色有了些红润，目光中又充满了自信。这时候，肥城闫屯那边也经常来人，不断传来德州逐渐稳定的好消息，更是让他激动不已，行动不再保密。有时周荗贵也请我父亲过去陪郭长灿喝点小酒，聊聊天，宽宽心；村里有些老人也听说了他来村里暂住的事，也时不时地到周茂贵家去看望他，邀请他到南山、猫山的山洞里故地重游，村里村外、山上山下、山洞地道，到处都留下了他那矫健的足迹和爽朗的笑声……

   文革后期，随着中央政策的持续落实，许多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干部又得到了重用，重新走上领导岗位。在他们的亲切关照下，造反派们也了解到郭长灿是毛主席亲自接见过的有功之臣，不敢再继续迫害他。上级党组织在了解到他的实际情况后，立即下发文件，恢复了他的领导职务，还给他配备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派专人专车送到山神庙村，并请他在适当的时候回去上班。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大家纷纷为他祝贺。

  那天早晨，郭长灿即将离开山神庙村，准备再次走马上任的时候，特意从我家门口经过，专门到我家向我父亲道别。他紧握着我父亲的手，感慨地说：“我这一生两次走进山神庙（村），第一次是了解查看地下党组织藏身的地方，向首长们传递情报，请示汇报工作，与敌人做斗争。这是第二次，是为了躲避造反派的政治迫害。我为党为革命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怎么就成了走资派，成了反革命啦？天天被一群乳臭未干的熊孩子批来斗去却又百口难辨。就在走投无路之际，我来到山神庙避难，是山神庙的父老乡亲让我逃过一劫。我感谢姐夫一家对我的照顾，感谢乡亲们对我的包容，更感谢你对我的开导。” 父亲听罢郭长灿的话，也动了感情，笑着对郭长灿说：“这算啥，和您当年提着脑袋干革命相比，不就是小菜一碟嘛！就算是人民群众对您的考验吧！恭喜您通过啦！又重新上任啦！” 郭长灿听父亲这般说法，不由得哈哈大笑地说道：“说得好啊！我记住了，我们共产党人必须要永远经得住人民群众的考验！” 说完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山神庙。

    郭长灿在地级领导岗位上又工作了十几年，他牢记党的宗旨，认真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对德州的稳定、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受到上级党组织的充分肯定和广大人民群众的高度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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