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往事之九
作者 朱军
老汉山区不仅仅以汉山为中心,而是一个有八个乡镇的庞大辖区,管着大河坎、中所、协税、连山、周家坪、草堰、歇马乃至白马等地的泱泱大区,有八万人之众,是昔日南郑县的白菜心,是“宝肋地”,更是一方温热的厚土,雄踞南郑,经济总量和财政实力也居第一。
这当中,校长老姚就是我们过去油坊中学的一名资深校长。他可能干过好几个学校的校长,待到他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已有五十开外,个头不高,风纪严明,一年四季好像没有几个时候是解开领口的风纪扣的,除去盛夏一身短袖衫而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中山装在身,板着脸,也黑着脸膛,有板有眼说话,要是走起路来,双手反剪在背后,像一个小个子的钢锉将军。
校长老姚有三件轶闻传的很广,至今仍是谈资。
第一件轶闻,是他说的一件往事。那是当年一大批大学生毕业,可能是文革前,也可能是文革中,大学生毕业回到南郑县。在劳人局(劳动和人事局的简称)办公室里,办事人员对他们说,欢迎大学生回来参加革命工作!现在有这样一些地方可供挑选,一个是南海,一个是碑坝和元坝,一个是红庙黄官,还有就是高台新集以及汉山和冷水,都是好地方,你们考虑一下挑选。想那些大学生,个个热血沸腾,人人渴望建功,但对于南郑的地形和县情,几乎一窍不通。稍停片刻,有人说碑坝和元坝好,南海也好,有坝有海,我们就选这里吧!至于新集高台,还有红庙黄官,也不去了吧,因为地方小,也不去了。至于汉山和冷水,顾名思义,山高水冷,肯定就免了。
分配结束,大家欢欣鼓舞地去。几天之后,选择碑坝和元坝以及南海的大学生大呼上当,选择红庙黄官、高台和新集的也有怨言;当时没有来得及选地方的大学生则捡了一个大便宜,因为碑坝和元坝无坝,南海无海,冷水不冷,至于汉山嘛,则是一片平畴沃野了。
如此一来,后来的大学生都叫的前面的人是书呆子,要让他们去选,肯定不会上当。但是时过境迁,后来的分配已经不由自己去选。
姚校长的第二个轶闻,也是拿大学生开刷。话说当年知识青年来到农村,但自诩为有文化,于是有些傲慢。村支书就在某一天对他们说,你们到城里去办点事情,给你们算出差。什么事情呢?就是买一些热萝卜。这些知识青年兴致勃勃地去了,到下午回来,却什么也没有买回来,支书问他们,知青们说,支书大叔呀,你让我们去买热萝卜,我们很负责任,就反复地挑选,可是所有的萝卜没有一个是热的,全他妈是冷的,怎么去买呢?话一说完,支书和乡民全都哈哈大笑。笑完了,支书说,你们真的是知识青年,那些热萝卜,是夏天栽种下去的品种,而不是冷热的萝卜呀!你们啊,真的需要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呢!大街听完,旋即一笑。
老姚的第三个轶闻,则来自学生。一日,他将一些不听话的学生弄到办公室,训了一遍,又训一遍,有人怯怯地说:校长啊,我要坐哩!他一愣,说坐什么坐,好好站着!又过一阵子,另一个学生又说:校长,我腿站困了,我要坐哩!说话间,好几个学生都在笑。校长老姚又要说什么,一边的另一个老师捣了他一下,校长,他们,是在叫你的名字!校长听罢一愣,忽然想起,他自己的名字就叫姚作理。由此,火冒三丈,站起来双手叉腰,说:“好啊,你们竟然敢如此放肆,好了,就那样站着,等着请家长!
这些当然是作为笑话传开的,关于校长老姚的轶闻,可能还有,不说也罢!
护桥民兵与种粮大户
传说武斗的时候,在水乡大河坎,有一个深夜护桥的民兵,他叫胡二红。
那时候,桥南桥北一片混战,联新派,还有统磷矿,交战起来,全都荷枪实弹,江南江北,各自为阵,一时间难分胜负。
一日,得到消息,桥北的统磷矿派要炸掉汉江大桥,据说已经埋下炸药,引线也都牵好,只等规定的时间一到,手按引爆装置,汉江大桥即可会飞上天去。得到消息,江南的联新派心乱如麻。不管咋说,着一座汉江大桥是1965年竣工的,是沟通南北的一座大桥,一旦炸坏,江南江北又会成为天堑。但是由于对面的机枪封锁,联新派也一筹莫展,这时候,一个农民站出来,他似乎也是民兵,可没有归入任何一派,于是有些举棋不定。
夜深了,这个农民兼民兵,一个叫胡二宏的汉子,肩背冲锋枪,别着一把剪刀,就那样暗夜泅渡开了。长河一片黑暗,江面水声粼粼,探照灯偶尔闪过,一个更小的黑点在江中浮游。须知如此的深夜泅渡,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胡二红没有惧怕,一路向前。渐渐地,他到江中心,潜水下去,躲过探照灯,等到江面变暗,又抬头前行。这个夜晚,胡二红终于成功地游到对岸,爬上炸药包边的桥墩,用随身携带的剪刀剪断炸药包的引线。待到规定的时间,统磷矿安下引爆装置,却听不见冲天而起的爆炸声,原来他们精心布置的爆炸计划,被一个农民兼民兵的胡二红给彻底颠覆了。许多年之后,汉江码头农民深夜泅渡保护汉江大桥的故事还在民间流传,一天一天的,传得很远。
无独有偶,到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还是在水乡大河坎,冒出一个种粮大户,也叫胡二红。他和他的老婆,先是卖豆腐起家,天不亮就起床,磨豆浆、点豆腐,趁着黎明就到码头各地卖,后来也给单位送豆腐,他们磨出的豆腐,味道好,老嫩合适,很受欢迎。
磨过一阵子豆腐,这个胡二红和他的老婆,又商量着承包一百来亩粮田,请来农科专家指导,种小麦,种水稻,居然连年丰收,成了万元户。对此,汉山区委书记和区长,都每年给他们戴红花,在经济会议上公开表彰,还给他们颁发万元户证书,在那个时候,万元户魅力四射,万元户金光闪闪,万元户令人羡慕。随着他们影响的扩大,胡二宏的种粮大户和万元户名声与日俱增,县长来了,书记来了,和他们交朋友,成为座上宾,很有面子。八十年代中期,汉中行署的专员老夏上门,他们找到胡二红,和他交朋友,相谈甚欢,还在地区召开的大会上,请他介绍经验,发挥典型引路的作用。
会下聊天,有人问他,当年深夜护桥的那个胡二红是不是他?也就是说今天的万元户和过去的民兵,是不是一个人?他听了,狡猾地一笑,不置可否。
后来,由于赌场失手,此人的钱财输光,后来又磨豆腐,时运不再,年龄渐大,就没了什么影响。现今,不知此人还健在吗?也是一个谜。
敢吃螃蟹下舞池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思想解放已经成为从观念到行动的共识,可是放眼看去,许多领域里还有禁区,不敢越雷池半步。在南郑县的汉山区,就有没有人敢下舞池的现象,尤其是领导干部,生怕被认为思想腐化,于是显得沉寂。
这一年,汉山区委、区公所召开年底总结会,区委书记老何和区长老黎,安排了一项特殊的议程。那就是,待到差不多的会议议程进行完毕之后,区委安排一场舞会,除年轻的朋友们而外,除企业界的嘉宾而外,还要求所有的乡镇书记、乡镇长必须到场,那是冬天的晚上,寒风裹挟,树木枝寒,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日子急切,也不无悠扬。
舞会布置好,许多的领导也来了,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两边的椅子上,除偶尔有一些年轻人匆匆上来起舞而外,还没有一个领导同志进入舞池。气氛有些神秘,有些寥落,还可能会有一些尴尬。
这时候,区委书记老何进来,区长老黎也进来,他们向大家致意,向各位问好;之后就脱掉大衣,露出刚刚穿上的西装。对此,所有的人都感到眼前一亮,也感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书记老何与区长老黎对望一眼,微微地笑了。稍停,区长老黎说:“大家忙了一年,今天晚上让同志们放松,搞个舞会,轻松一下。”话音一落,何书记扫视一圈,双手一按说道:“舞会上,我们就不叫同志们了,应该叫先生们女士们!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改革开放时代,那就是要解放思想,打破禁区,解放自己。我们都是干部,要让别人解放思想,先要解放自己。过去说,要做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要敢作敢为。别的不说了,今天是跳舞,我们当领导的,当干部的,就要带头。带头干什么呢,今天就一个任务,那就是带头下舞池。你们敢不敢呢?”
这时候,区团委康书记说:“跳舞是健康的事情,也是以后对外开放,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区团委的青年们,大家响应何书记、黎区长的号召,下舞池,放飞自己,跳起来吧!”说话间,小康书记带头,别的青年也下了舞池。
可这时候,那些镇党委的书记和乡镇长,还在犹豫着,他们可能是不敢下舞池,可能是害羞,更可能是不会跳舞。总之是有人心动,却没有人行动。
这时候,何书记找到一个舞伴,黎区长也找到一个舞伴,书记区长双双带头,昂首挺胸,走下舞池。
不是不会跳舞吗?办舞会的人早就想到了,他们邀请教练,在舞池两边,也是舞伴。
那么还等什么呢?干部同志们,请吃螃蟹吧,迈开双腿,轻盈地跳起来吧!
这个夜晚,汉山区委的会议室里,别开生面的总结会开始了,那就是卸掉精神的包袱,用轻快的舞姿给自己解放加力。一个人下去,另一个跟着下舞池,慢慢地,汉山区的干部们就有了平生第一次跳舞的经历。
从那之后,汉山区的领导干部,汉山区的乡镇书记和镇长们,都迈步而行,学会了跳舞。
而那时候,南郑县的许多个地方,干部们还在为解决生存问题打拼呢。汉山区的干部们,又一次站在思想解放的前沿,有了精神的放飞。那么发展和开放,也就从此开始,亦在其中了。
农田水利工地
再往前看,还是汉山区,这个频临汉江长河和濂水河畔的大区所在,有过好几年的农田基本建设运动,现在看来颇有规模,值得回望。
那是从上到下兴修农田水利的火热年代,“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是老人家的号召,也是中国农业的根本问题。在水乡一隅,在汉山区的辖区内,统一组织、统一规划,统一建制,统一进度、统一调度的“五统一”算是真正到位。一时间,车轮滚滚,肩挑背扛,男女老幼,全都上阵,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农田水利建设会战场景。到处出红旗飘扬,人人争先恐后,每一个公社,每一个大队,乃至每一个生产队,和形成分割包围抑或遥相呼应之势,实在是场面壮观、热火朝天。
对了,“五统一”的最大优势,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在水乡两岸,在汉江河边,在濂水河边,师与师、团和团,连和连,无缝衔接,全面覆盖,形成没有死角的农田水利修筑格局。抬田修地,向荒滩进军,有部署,有动员,有检查,有竞赛,有验收,实在是精心安排,周密部署,火力全开。
对了,各种年龄的农田水利大军拍展开来。小伙子们组成突击队,姑娘们组成铁姑娘队,中年汉子奋勇争先,老年农民不甘落后。你来我往,你进我进,在竞赛,在跟进,也在一次次掀起浪花四起的高潮,乃至热潮。
对了,工具可能并不先进。没有挖掘机,没有起重机,只有人海战术,只有铁锹和锄头,只有扁担和篓筐,只有一个修建农田水利设施的热心和决心,也只有只争朝夕的领先激情。
竞赛当然有,叫板当然有,欢乐当然有,奖励当然有。可那些奖励都是精神的,那些建设都是以工代赈,那些分站也都不分晨昏。
有紧张,也有活泼。大锅饭,军事化的生活,半军事化式的管理,还有夺红旗的劳动竞赛,都令人激情顿起。一碗米饭,一锅熬菜,白馒头,肉菜汤,都成了人们的美食,成为添加力量的饭食。有时候松弛了,工地上也会有篮球赛,一场刚落,一场又起,哨子吹响,冲刺的身影,闪现的英姿,男子汉的身影,女子的目光流盼,都是一次次青春的追寻,更是一片片令人回味的身心火花。
白天干,晚上也干,铁姑娘不是一个,而是好些个。男子汉的英武,不光体现在体格上,更体现在农田水利工地的实绩和战况上。
一天一月,一个季度,乃至一个冬天下来,拿成绩当然是令人骄傲的。临近年关,水利工地放几天假,大家过年,之后接着再干。
大喇叭,音乐和唱歌,还有战报,无不令人鼓舞。
许都年后,汉山区的农田水利建设还以其传奇和火热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许都年后,当年修建的农田水利设施,还在悄然发挥着作用,,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现居汉中。已出版散文集小说集和诗集等文学专集51郜,共12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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