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唯一的路
文/神青赶
幸福就是
我站在夜色中
我有无数个方向
一束光的出现
改变了我的幸福
我沿着光
怀疑这是唯一的路
一个疯子
文/神青赶
他陷在语言里
又在蜘蛛的编织里
建设国度
一些白色有毒的液体
顺着他的藤蔓
开出花朵
他在花朵的摇曳里
辨认事实
接力棒
文/神青赶
狗的寿命比人短
人相当于好几条狗
我的意思是说
人相当于接力棒
把一条条狗连接了起来
摇头丸
文/神青赶
私塾里
小学生读着祖先的书
摇头晃脑
像服食了摇头丸
消耗事实
文/神青赶
火柴燃烧时
是残损的
已不是正常火柴
正常只是
等待消耗掉事实
陶醉
文/神青赶
油菜花那么黄
那么艳丽，那么广阔
你真不希望有第二种颜色
你陶醉于其中
像陶醉于飞速的死亡
被剥削者
文/神青赶
他喝光了矿泉水
现在他是矿泉水瓶子了
那个失水的空矿泉水瓶子
随风晃荡两下
就倒了
一个野兽居然在读书
文/神青赶
突然你耳朵上
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毛
你看起来像野兽
你浑然不知
你悠然自得地读书
众人惊异地经过
一个野兽居然在读书
我顺从着不幸的命运
文/神青赶
在清晨灰暗的光线里
路边带露水的花朵
还有睡意
鸟儿的鸣叫似乎来自云层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其实是可怕的昨天在复活
模糊的世界很快要恢复形状
小路向前方伸出老远
小路或许有不可告人的理想
那时，我作为农民
扛着铁锹
不是要去埋葬伟大的事物
而是浇地
我起得那么早
麦子等来了恩人
我忙碌起来
在麦地里起伏
麦子株株都是刺头
只有我头发平贴在脑袋上
顺从着不幸的命运
一生都在抵抗
文／神青赶
闪电是不连续的
在畏惧什么
雷声总是迟疑
在畏惧什么
山岗托起的天空
布满阴雨
上面笔直的树没有信仰
却一生抵抗
自杀
文/神青赶
你属于马群
你逃离了马群
你重新定义自己是马群
你又逃离了马群
年轮
文／神青赶
一圈一圈
像在描述死亡
不规则的圆
是成长的波涛
一个树墩
孤独地戳在那里
它的内心
是一圈圈的绝望
我站在树墩上面
像它的绝望在升起
蘑菇
文／神青赶
它不相信天气
只相信自己的伞
它是对的
在这片树林里
太阳总是出来一小会儿
装作自己不是谎言
像一尊礁石
文／神青赶
掌声淹没了讲话者的声音
讲话者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
讲话者从退潮的掌声中露出头来
像一尊礁石
他浑身湿漉漉的
他一会儿和海成为一体
一会在海中显出峻拔的身姿
和顾城一起说出
文/神青赶
黑夜里
你脸是黑的
但你不是包公
你手是黑的
但你不是魔鬼
你像一块矗立的大煤
但你不敢燃烧
你和黑夜融在一起
但你却眨动眼睛
和顾城一起说出了
寻找光明
狩猎场
文/神青赶
麻雀翅膀小
脑袋也小
天空却那么大
麻雀浪费掉的天空
成了
鹰隼的狩猎场
有力量
文/神青赶
夏天
蚊子多
苍蝇也多
它们欣欣向荣
它们数量加起来
比地球上的总人口
多得多
它们有力量
你成为你反对的
文/神青赶
钉子尖锐，憎恨
不停攻击墙壁
终局是
钉子和墙壁成为一体
白美人
文/神青赶
十几岁时
我来到田野施化肥
化肥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碳酸氢铵
能发出刺鼻而销魂的气味
每闻一下
就感到生命被冲洗了一次
我没吸食过毒品
感觉碳酸氢铵就是我的毒品
雪白雪白的碳酸氢铵
白得那么神圣
白得让我都想保卫这纯洁的化肥
当我一把一把
将这雪白的圣物撒向作物下
脏兮兮的地面时
感觉这是在侮辱我的初恋
我的心疼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回想起来
我觉得仍对不住
我的白美人
碳酸氢铵
铅铸
文/神青赶
天空有好多种颜色
要下雨了
天空只剩下一种悲壮颜色
仿佛无数英雄
铅铸在一起
历史的跟头
文/神青赶
跪拜大人
稍微一用力
就翻过去
就是一个跟头
明一个跟头翻到清
清一个跟头翻到民国
跪久了
历史就会翻很漂亮的跟头
幽深隧道
文/神青赶
事情内部
有复杂的迷宫
你我在迷宫内休息
怀揣当初的设想
对于贫穷的假设和未来的预判
越来越让我们丧失现在
我们各自起身
背影成为幽深隧道
预示
文/神青赶
猎狗在草原上奔驰
兔子在草原上更加奔驰
它俩为生活一起努力
预示了美好未来
以为是神
文/神青赶
雨从天上垂下
天地连接了
一只蚂蚁顺着雨丝
爬到天上
看到了妖魔鬼怪
以为是神
略微倾斜的蜡烛
文/神青赶
火焰安静了下来
她有名字
叫小朱
我一遍遍唤她
有如唤一个赤狐
我和她都沉入梦中
模糊的水底
立着两只略微倾斜的蜡烛
必须面对的
文/神青赶
屠宰场是狠地方
他们手执利刃
这也是无辜者必须
面对的法律
蝉
文/神青赶
瞎啷叫什么啊
你不知道沉默是金吗
有啥冤屈
给我手里的这根粘竿说说
你会听到雷声
文/神青赶
秘密在墙壁里
秩序也在墙壁里
一块砖紧挨着另一块砖
没任何响动
如果一只老虎密封在墙壁里
你会听到雷声
难受的雨水
文/神青赶
白羊进了屠宰场
白羊成了脏污的血羊
天上的白云
也跟着变成了乌云
落下难受的雨水
北方的验证
文/神青赶
北方夏天太热了
兔子一动不动
全都把身体抻得长长的
验证
热胀冷缩
这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规律
怀念的浩大
文/神青赶
在风里，波浪模仿风
波浪释放出了时间
“你要的玫瑰，也有灰色的，它们一直在柜台后面，无人问津”
你在波浪里摇摆， 时间在波浪里以反抗波浪的形式静止
天空的高处，旗子借助风的力量
要摆脱旗杆
风撤回了自己，旗子垂头丧气
默认失败是高尚的和解
情感是多余的，令物场紊乱
你用一些肯定句式
表达波浪过后的世界
你再一次借助夕阳
陈述你思维的余烬
“夕阳迟迟不落，梗在暗夜的进口，不是为了拒绝，只是营造怀念的浩大”
我喜欢这些细密有孔的事物
文/神青赶
我喜欢筛子，窗纱
这些细密有孔的事物
它们允许一些东西进出
又有所拒绝
但不是法律和粘网
像无所适从的内心
在恐惧和犹豫来临时
常借助这样细密的孔洞
让自己模糊的意识得到表达
并沿着具体的经纬
让自己紧张难耐的神经
慢慢安静下来
天空的葬礼
文/神青赶
梁山伯和祝英台如果结了婚
也许会吵闹不断
他对她说
一个深夜，爱情戛然而止
风吹着不祥的哨音
他立在窗前
这样看起来，他被镶嵌在了窗框中
静止的美经不住内心的波涛
他又从窗前坐回了书桌前的椅子
夜鸟从他眸子飞出
到了他从未谋面的江城
喊出了“七月七”
他浑然不知
他感受到的只是
他浑身翅膀
他越来越长出更多翅膀
“这很滑稽，不是他想要的飞翔，倒是像盛装去参加天空的葬礼”
保持身份
文/神青赶
成熟的谷穗。被批斗的谷穗。低着头
风一次次摁下它们的头颅
这是例行的批斗。成片的的田野，文革的批斗场。
稻草人骄傲地立着。它有鲜艳的衣服却没有鲜艳的内脏。它的沉默居高临下。
它的胳膊指向更远的田野，像指向另一个批斗场。
风停了，谷穗依然低着头。战战兢兢保持着自己的身份。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