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应昭
上世纪五六七十年代,文化生活最好的享受莫过于看电影。那个年代,清江市(现淮安市清江浦区)一般职工月收入也就是30元左右,一般家庭开销都要精打细算,首先得留足买计划粮、油、煤的钱,其次是菜蔬等副食品的开销,一月下来,很难有积蓄,若有点余钱,那也是从牙花上刮下来的。那时计划供应的一斤大米要一毛四,一张甲座电影票则需一毛五甚至一毛八。花钱看电影在经济拮据的人家算是一件奢侈的消费。
清江市看电影最佳去处当数城南公园(现清晏园)里的清江电影院和东大街北边的工人文化宫里的工人电影院,每天映次多数客满。这两个影院地处清江市的老城区,放映历史长,放映技术好,银幕影像清晰度高,画面音逼真,很少因故障而中途断片。即使出现断片,早就准备好的《新闻简报》片很快会映亮银幕,让场内观众安静下来。

我家住大元巷1号,后墙外不远处就是工人电影院,故多在那里看电影。在家里,每天都听到电影散场时的动静,尤其是晚场电影散场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高高低低的说笑声和叮叮铃铃的自行车铃铛声,若涨潮般涌来,又退潮般地远去,最终余音消逝在东大街的两头。
在不知电视是何物的年代,电影院不仅仅是娱乐场所,也是丘比特弯弓射箭的好地方。年轻男女在这里相识,相知,相爱。看电影是谈恋爱的绝妙选择,既会减轻初见时的拘谨,双方又能从电影主人公和故事情节中找到聊天的话题,借此了解对方的文化、品性、爱好和习惯等。“他俩去看电影了吗?”是衡量恋爱双方关系的晴雨计。那个年代,喜结连理的人可能都有过这种玫瑰色的经历。

工人电影院是清江市总工会属下工人文化宫的一部分,始建于1952年。七十年代左右,电影院有一名姓郁的负责人是转业干部,他家住七道湾。由于他在部队时的军衔是大尉,许多人都爱叫他“大尉”。大尉眼睛大,整天凶巴巴咋咋乎乎的,想逃票看电影的人很难逃过他的眼睛。那时一张电影票可免票带一名1米2以下的小孩入场,有的家长为了省钱,叮嘱超限高的小孩检票时尽可能傍着大人随人流向里走。别的工作人员收入场券,对想看免费电影的小孩多睁个眼闭个眼,但只要是大尉在检票,则会被他拎出来补票。实在没带钱补票的大人真有点进退两难。要么将票转手给没有票的人,那时在工人电影院门外常会有拍票的人等退票,特别是精彩的故事片等票的人更多,如六十年代放映的《红日》《洪湖赤卫队》《东进序曲》《冰山上来客》《奇袭》《小二黑结婚》《英雄儿女》,七十年代放映的《卖花姑娘》《人证》《追捕》《多瑙河之波》《桥》等电影的退票只要手中票向上一扬,便会有多人持钱争买,紧张的好电影票要价比在窗口买的高一点,影迷们多不在乎。据工人电影院的一名工作人员笑着说:有一个小青年为了看接吻的镜头,竟3次购买《多瑙河之波》电影票以饱眼福。要么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孩在门外泡蘑菇,小孩的哭声有时也让大尉动了恻隐之心,待快要开映时,检票进场的人少了,大尉会开恩地对着被拦下来的大人小孩说:“检票进去!下不为例!”大人赶紧笑眯眯地带着小孩检票入场。

工人文化宫有南门和西门,电影散场时为防止拥挤会打开西门分流观众。1962年8月,不知什么原因,电影院将检票口前移到东大街边的工人文化宫院子的南门。南门中间有两扇大门和东西两侧各有一扇小门。这四扇门均是圆钢管作框,由弯成一个个弧形的钢筋拼焊而成网状,为防止人攀爬翻越,门框上面还焊着一排朝上的三齿箭镞。

一天晚7点多有一场电影《大李小李和老李》,影迷人头攒动,依次凭票从南门口东侧小门入场。我的一个小学同班同学戴业民想看电影但没票,想乘人不注意从西侧小门翻越进去,正当他刚翻到门里向下落脚时,突然被厉害的大尉一把抓住腿,一声呵斥,吓得戴业民一脚踩空,朝上的箭镞划破了他的肚子,鲜血直流,疼得他哇哇地大哭起来……多少年过去了,想起这件事就内疚,若是当时我能再有一张票多好啊!
七十年代,由于多次到工人电影院包学生专场(学生票半价),我认识了售票员老刘,不用排队,每次我都能在老刘那里买到位置好的紧俏的电影票。
工人电影院在二十世纪末随着东大街改造而落下帷幕。想起那个年代电影的影响和魅力之大,觉得现在的电影与之无可比拟。我们的健康成长一定程度上得益于那个年代的很多好电影,当年的好电影让人趋之若鹜、食之甘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