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卯洞过

（组诗）

作者：许丛清

播音：花之语

板沙界鹅卵石

慕名而来，我寻找

长矛、大刀以及寨堡上的旗帜

晨雾缭绕，孝竹挺拔 

抚摸围墙，筋骨未消

曾裹护300多土家汉子放声高歌

将1926年7月的板沙界唱成红色

从此，来凤的山不再沉默

“打倒土豪劣绅”的口号，沸腾暗夜

溪边，我捡得一块鹅卵石，厚重沧桑

轻触暗红色纹理，我翻阅出一段悲壮

颈上戳洞插蜡，胸口放血混酒

刽子手用张昌岐27岁生命

测量共产党人的骨密

硬度，正如这板沙界鹅卵石

风从卯洞过

罡风捻指唿哨

沿武陵山千年浩荡

而你不是愚公

搬不走太行和王屋

你只想化身石匠

用一柄凿或者锉，畅通九百里酉水

误入山洞

你郁结于狭小，生机难以着床

你需要造一座子宫，内膜润滑

分娩出舍米、藤茶和姜

春天的船工号子，苏醒两岸苍翠

洞壁钟乳如芒

你必须隐忍万载孤寂，锥骨之痛

用身体猛烈撞击或者磨砺

化石为土，层层剥蚀

摆手舞鼓点彻夜不息

征战无法终止

桐油在陶盏里燃尽山寨静寂

土家妹将多情糅入西兰卡普

产妇于吊脚楼上挣扎

金丝楠木兀立舍米湖山巅，倾听

仙佛寺法音悠远

积雨云虚空而渡，盛宴未开

霹雳乘夜徘徊

所有暗示，充耳不闻

你专注这最后的洪荒一击

远方，婴儿挣脱子宫

啼声，射破天宇，盖过雷鸣

以及酉水一泻千里的咆哮

飞越阔大洞体

升腾，升腾，升腾

正值卯时，你亦于洞中从容而过

金凤振翅

守护光明的老英雄

——在来凤县三胡乡狮子桥缅怀老英雄张富清

溯溪而行，狮子桥渐进

我必须止步，仰视

一位看不见的老英雄

余晖，播撒肃穆

野花芬芳，昭示着一些谱系从未消失

仿佛老英雄刻意隐藏60载的功名

机枪碉堡炸药包敢死队立功证

冰冷词汇在恐怖中弥漫，叠加

叠加出英雄的高度

陕中、陇东、天水、西宁

串结生与死的枷锁

永丰城远遁的硝烟常常呛得老英雄难以入眠

“比起牺牲的战友，我有什么好显摆！”

于战场上驱逐黑暗

于黑夜里守护光明

阵地转移，初心不改

土家山寨的灯光为证转动的碾米机为证

22个月肩挑背扛，筑坝为渠，蓄水发电

三胡乡的夜从此不再那么漫长

摆手舞跳落星辰

谙熟青山处处埋忠骨的要义

老英雄遗言，16年魂牵梦绕

就让自己的骨灰与狮子桥相伴

在另一处高地守护光明

掬一捧山泉，沁入心脾

抬头，我看见老英雄立于大坝

眯起双眼，冲我微笑

杨梅兄弟

——记来凤县2023年杨梅文化旅游节开幕式瞬间

左边嘉宾椅空着，等待开幕

精瘦的汉子赶来，落座匆忙

褶皱面庞如杨梅熟透

鞋子沾满泥土

衣裤褪色，还散发着杨梅果香

兄弟用典型的山里话与我交流

家住舞台右后，赶早摘过梅子

手掌粗糙，置于左膝

刚好捂住被树枝划破的裤洞

舞台上，凤血杨梅，歌声高亢

兄弟神情专注，开心微笑

正好被逡巡的镜头捕捉

我于是取下嘉宾证挂在他脖上

头，向其靠拢

【作者简介】

        许丛清，祖籍湖北省仙桃市，现居武汉。仙桃市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水兵文艺》《鸭绿江》《神州文学》《黄河文学》《辽河》《世界华文作家》《雨露风》《时代作家》《文学欣赏》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