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缘
文/望京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侯,我订过一份《中国少年报》,成了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大摡每天早上七八点钟,乡里邮递员用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叫醒校园宁静的早晨,同学们抢着去取报纸。遇到课间时,往往三四个人一起去取,他们举着报纸,挥着手,乱喊乱叫,跑着交给我。之后,我们头插头地围在一块看。一张报纸,能让一群调皮的孩子瞬间安静,我们像一群采蜜的小蜜蜂,尽情地读着报上的文字。
初中二年级时,班上一个同学有一本很厚的数学复习资料,我把上面的习题都做过,虽然做得很吃力,但我还是很兴奋。因为这本标价只有八毛四的书,对我和同学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它承载了一代人的求知的欲望和梦想。初三时,一个出身干部家庭的女同学,从县城中学搞来一套数理化题解,这套书是全国各地近几年中考试题汇编,对于乡镇中学的学生,十分难得,我把这套资料做了好几遍,发现有一道物理题,多个省市以前中考出现过,我给几个同学说,说不定我们今年也会考。说来也巧,升学考试时,这道题原封不动地出现在试卷上。我顺理考上了延安师范。
我深知乡镇中学课外书籍短缺,几次给补学的同学邮寄资料。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中考时,我把时事政治课本和薄薄的一本资料背得滚瓜烂熟,可升学考试只得了四十二分,而来自城里的同学,没有低于九十分的。
三年后,我回到母校教书,虽然学生的学习资料比我上学时多了起来,但有一个很不好的现象,一到周末就丢书。我多次警告无效后,通过学校,终于把事情弄清楚了。拿走书的,是我最为得意的一个学生,学习特别棒,但家境不好,连吃饭都是问题,他拿走书,是周末要在家里复习。我是班主任,刚开始走上工作岗位,本以为批评教育一下,杜绝这个拿别人书的坏苗头,但事发后,我怎么也说服不了学校领导,最终这个学生被开除了。
一年后,我在延川堂坡遇到他蹲在路边摊位卖苹果。看见我,他猛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捡了两颗大苹果给我,却把垒得圪尖尖的一笼子苹果弄塌了,苹果在堂坡上滚了一地,他尴尬的表情无以言表。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可我的心在滴血,多么想和地上的苹果一样,滚得越快越好。因为一本书,我处置不当,可能毁了他的一生。
三十多年后,我在百米大道一个面馆吃饭,意外碰见他从门里走进来。看上去一脸沧桑,比我还老面。我不敢问他的光景日月,慢慢交谈中才知道,他在洛川岳父家务了一片苹果,一双儿女考上名牌大学。我为他高兴,也为自己的过错稍为心安。
在西北大学进修学习时,我在一报摊看到一本杂志。我一连买了几本送人。这本书讲得是相面术,说人哪一年运气好,哪一年不好,都在面部有对应的点位,根据对应点的肤色变化,能看出来这一年的顺与不顺。来上学前,家里正在遭遇一场大变故,一位长辈突然得了不好的病,相应位置肤色变化十分明显。所以我认为相面术,不能简单否定,说它是迷信。后来我又看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现在吹个牛,开个玩笑还行。两次酒桌上给人看相,看出来对方母亲早逝,让所有人惊叹不已。道理很简单,缺少母爱的人经常愁眉不展,久而久之眉上就有受委屈的痕迹,眉毛会变得淡、杂、乱、断、短,这就是常说的相由心生。在场所有人都给我敬酒,把我灌得麻糜不分。
我还读过一本叫《谋》的书,把三国算是说透了,特别是作者给魏延的那封信,把魏延的性格缺陷分析得淋漓尽致。另一本书是《审讯对策学》,我看过很多遍,也买过好几本,对我日后的警务工作大有帮助。
一个周末的上午,校园里见到一位男士,似曾相识。搭讪后才知道他是我们县人大干部,后来当了副主任。来学校看一个亲戚学生,这个学生不在,我把他接待到我们宿舍,灶上吃了午饭后,给他介绍了《审讯对策学》这本书,他要离开了,却看得放不下,我顺势送给了他。
多年后,我手里仅存的一本书也丢了,想了许多办法还是买不到。于是,我就想从主任那里要回这本书,但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恐怕不合适,更何况时间过去多年,他可能全然忘记,或早就扔了,再说他是领导,我们来往不多,弄不好会很尴尬。我纠结了好几年,直到他要退休了,我通过他的司机,也是我的两姨哥,说了我难以启齿的想法。老领导清楚地记得这码事,连夜找到这本书,让我两姨哥送还我。
说实话,除了书,任何东西送给了人,我是断然不会再要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