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是诗仙李太白在《忆秦娥》里的千古绝唱。如今,汉家陵阙已成为反映中华悠久历史文化、展现陕西古老风情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其中的汉高帝长陵、汉惠帝安陵、汉景帝阳陵、汉武帝茂陵、汉昭帝平陵都在渭水北岸,合称“五陵”。早在东汉班固的《西都赋》里就有“北眺五陵”之辞。因“五陵”地近都城长安,居者多为富豪,风俗奢纵,所以杜甫《秋兴》诗中有“五陵裘马自轻肥”、白居易《琵琶行》诗中有“五陵年少争缠头”之句。在这里,“五陵”已成为汉唐京城长安及其周边地区的代名词。我这里所说的汉“太上皇陵”也在渭北,是汉王朝修建得最早的一座皇室陵墓。然而,古往今来它却偏偏受到冷落,不仅没有算在“五陵”之中,而且未被列入正宗的汉家陵阙之内。唯如此,这座陵墓才别具一格、值得一游。从西安出发上绕城高速,再沿着西禹高速公路北行39公里,就到达被誉为“渭北明珠”的阎良飞机城,“汉太上皇陵”就座落在阎良北塬的荆山上。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假日。我和几个已在阎良安家的同学,陪几位阔别四十年、专程从北京来西部旅游的老同学游览了汉太上皇陵。如今的皇家陵墓大多都用围墙圈起来了,须凭票才能入内;而汉太上皇陵至今仍毫无遮拦的兀立在荆山塬上,任凭人们免费游览和攀登。汉太上皇陵的封丘高10米,土方约6,000多立方米。陵前有一座3米高的墓碑,此碑立于清乾隆41年(公元1776年),系当时的富平知县吴六鳌所立;碑正中有乾隆进士、陕西巡抚毕源书写的“汉据《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太上皇“曰太公”;而《史记•索隐》上却说“太上皇名煓,生年不详”。公元前202年春,汉高祖从洛阳迁都长安,因长安无宫室,家眷暂住栎阳附近。当时刘邦五日一朝太公,太公不安,说“高祖虽子,而是帝;我虽为父,却是臣。怎么能让皇帝拜臣子呢?”后来高祖朝见,太公非常礼貌地手持扫帚迎向门口,又恭敬地倒退着把高祖迎进屋里来。刘邦大惊,连忙扶住太公。太公说:“不能因我而乱天下法”。此后,高祖愈加尊重父亲,并称太公为“太上皇”,意为至皇帝之上。公元前199年,萧何在长安建成未央宫后,刘邦正式迁都长安,而太上皇仍留住栎阳。太上皇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凄怅不乐。刘邦悄悄问其左右,原来是其父思念家乡。刘邦随命能工巧匠在渭水岸边选了一块好地,严格仿照家乡(今江苏沛县丰镇)的模样建了一座城镇,并将丰镇的人也迁来居住,连同李家狗、张家鸡也放纵新街上,这些鸡和狗竟认得自家路径,晚归各舍。太上皇大喜,赐名“新丰镇”。这就是临潼新丰镇的来历。公元前197年5月,太上皇驾崩。7月,葬于荆山。古人埋葬讲究“枕山蹬水”,站在太上皇陵前极目南望:渭水如练,关中平原尽收眼底;回首北眺,富平县城历历在目。如今,在荆山塬下的平川地上,自东向西分布着中国第一飞机设计研究院、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和西安飞机工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中华民族自称为龙的传人。在我们的祖先心中,很早就产生了像神龙那样翱翔天宇的渴望。在这种幻想的激励下,我们的先辈不断地进行着制造飞行器的探索。据史书中记载:春秋时期的著名木匠鲁班已能“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东汉著名科学家张衡也曾制造出了能够飞翔的木鸟。从古丝绸之路上敦煌壁画里飞天的梦想,到近代的航空先行者冯如的以身殉职……中华民族一直在为圆自己的航空梦而不懈地探索和努力着。我和我的同学们就读于北京航空工业专科学校,毕业分配时,我们来到阎良,还有的同学分配到了全国各地,都是在为新中国的航空工业建设添砖加瓦。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和同学们都已经退休。想到自己的一生也曾为圆中华民族的航空梦做出过微薄的贡献,我们都感到欣慰和自豪。航空工业的发展,使阎良由一个偏僻小镇变成一座现代化的飞机城,常住人口达30.73万人。其中的西飞集团公司是实行科研生产一体化的大型航空工业企业,先后研制设计、改进改型了轰六飞机、运七飞机、运八飞机、“新舟60”飞机、“中国飞豹”歼击轰炸机、大型军用运输机(即运20“胖妞”)等近30个型号,为中国国防建设和航空工业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中华民族的航空梦,在这里化成了实实在在的现实成就。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西飞公司先后与加拿大、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国家的航空工业企业开展国际合作,欧美国家均有工程技术人员常驻阎良,来此访问的外宾更是四季不断。由于西飞公司在批量生产着波音公司的多种飞机部件,因而阎良飞机城又被人戏称为“中国的西雅图 ”……随着一阵轰鸣,两架银鹰风驰电掣般掠过长空,划破了古老陵墓前的凝重气氛。“要不是那清朝知县,这里连一块墓碑都没有!”一位北京来的老同学对这座最早的汉家陵阙受到冷落颇为不满,他耿耿于怀地说:“过去的中国,封建官本位制观念也太严重了些——因为没有官职,连太上皇都遭受到如此的冷遇!”“那,依你的观点,非得用围墙圈起来、高价卖门票,才算有价值的文物古迹了?”我和北京来的老同学打开了嘴仗:“你这是金本位思想在作怪!那些假文物、人造景点高价卖门票,你赶紧去!我看你这是不挨宰心里不痛快!”说到这儿,周围的人全都笑了。“可别小看了这一丘黄土、也别小看了埋在黄土下的这位老太爷!”见说话引出了欢声笑语,我更加提起了精神:“我们现在之所以被称为汉族,还和他老人家有关呢。”“真的?”大家止住喧笑,洗耳恭听。于是我愈加摆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模样卖起了关子:“早先中华民族的主体叫‘华夏族’,后来随着大汉帝国的建立和强盛,相对于其他少数民族而言,这一民族才被称为‘汉族’……”北京来的那位老同学把话抢了过去。他说话本来就幽默诙谐,这回还格外拉长了声调进行“总结”:“也就是说——汉族这一称谓嘛,是从汉朝而来;汉朝,是从刘邦而来;而刘邦,又是从这墓主而来。这样看来,我们之所以被叫做汉族,长眠在下面这位老太爷就是渊源了!”夕阳渐渐西下,桔红色的斜辉映照着大地。同学中有一位好事者,出来游玩还带着一本《唐宋词鉴赏辞典》,此时他触景生情,站在汉太上皇陵顶部的最高处,大声朗诵起了李白的《忆秦娥》:“……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朗诵完《忆秦娥》原词还不过瘾,那位同学又为我们朗读起现代学者周汝昌写的赏析评论:“这一篇千古绝唱,永远照映着中华民族的吟坛声苑。打开一部词史,我们的诗心首先为它所震荡,为之沉思翘首,为之惊心动魄。……此地之崇陵,已非复帝王个人之葬所,乃民族全体之碑记也……四十六字小令之所以独冠词史,成为千古绝唱在此,为一大文学奇迹亦在此。”经过一段短暂沉默之后,另一位同学也展开双臂,声情并茂地背诵出毛泽东写的《忆秦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披着夕阳站在汉太上皇陵上,吟诵李白和毛泽东的《忆秦娥》,此词此调、此情此景,真是情景交融。不仅吟诵者本人被陶醉,同学们也全都被陶醉了!这次与老同学相携,登临西安阎良飞机城的汉太上皇陵游览,没有花一分钱门票,却玩得很痛快、很尽兴,而且颇有品位。全国各地的朋友们:如果您还没有登临过汉太上皇陵,不妨到西安市来、到阎良区来一游。登上汉太上皇陵,你将会像陈子昂那样:“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还可以领略到古朴的、原汁原味的黄土地风情。由于汉太上皇陵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发,所以游人很少、一点也不拥挤。你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地寄情畅想,也可以毫无拘束地引吭高歌……
作者简介
刘文征,西安飞机集团公司退休干部,中国航空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摄影家协会会员。《西飞史话》编委会委员。在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作品200余件,其中多有获奖。参与创作的大型组歌《西飞颂》曾获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思想政治工作成果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