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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 居
作者:苏安民
朗诵:暖阳

在省城和平路的路旁,有一幢三层的黄色小楼,住有十几户人家。好多年来,每次到省城,我都要来此地走走,回想过去的岁月往事,抚慰一下对亲人的思念之情。楼虽已被粉刷过,可从那陈旧窄小的窗户上仍能感受到它年代的久远和历史的沧桑。
十多年前,我的叔叔家就住在这幢楼的二楼。他们在这里大概居住有半个多世纪。后来搬到别处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常跟祖母来这里,叔叔和婶子对我们特别热情。居室虽然不大,却总是干干净净,一张大床也总是让给我们,他们打地铺。看墙上有壁橱,觉得好玩,晚上睡觉时央求叔叔把我放到壁橱里睡。不知怎么半夜从壁橱里掉了下来,把祖母砸醒。祖母赶紧看我摔坏了没有,并责怪叔叔宠惯我。每天的一日三餐,精心调制,既使在困难年代,每顿饭至少要有两个菜。他们对祖母毕恭毕敬,有时既使不高兴,在祖母面前也总是笑脸相迎。叔叔对我疼爱有加,经常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一有空闲时间,就会陪我们逛公园逛商场。有一次在商场,我光顾看热闹,钻到人群里去了。这可把叔叔和祖母急坏了,上下楼四处寻找,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累的叔叔满脸汗水瘫坐在椅子上。
记得十岁那年,我和祖母又来省城。叔叔说要带我们去太阳岛,我们高兴地不得了,因为对神秘的太阳岛充满了渴望和向往。来到松花江畔,游人如织,男男女女,花花绿绿,人们来这里享受夏日的清凉。坐上游轮,放眼望去,宽阔的松花江波涛荡漾,大小船只来来往往,船帆点点,江风习习,凉爽宜人。十几分钟船就到了对岸码头。下了船,叔叔领我们在太阳岛上游览徜徉。太美了,第一次来太阳岛,一切都是新鲜的。看盛开的花朵,欣赏漂亮的洋房,漫步绿茵茵的草地,惊奇于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形象......两只眼睛已经不够用了,到处都是迷人的色彩,满眼都是奇异的景象。在江边的一架飞机模型前,我们还照了一张合影。几十年过去了,照片已经泛黄,可我一直珍藏着。
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腿也走酸了,叔叔领我和祖母来到江畔餐厅,点了四个菜,只记得香肠特别好吃,要了两瓶啤酒,那是我第一次喝啤酒,只感觉苦苦的,喝了两口就再也不想喝了。回去睡了一路。
每次去省城,总是开心得不得了。
叔叔他们也会三两年到我家来一次,一般都要住上十天八天的。我家早年住在林场,在林业局局址下火车后,还要坐汽车去林场,有三十多公里坑坑洼洼的砂石路。常坐的就是拉原条的运材车,交通很是不便。可叔叔说:“再难我也要来看你们。”
一次,叔叔一家来这里过春节,过完正月十五想回省城,可偏不巧,下了一场大雪,足有半米厚,汽车通不了。这可把叔叔一家急坏了,可又没办法。人不留天留,正好不想让他们走呢。还是父亲理解他们,“回去还要上班,不能耽误工作。”听说下一个林场已通车,父亲领着他们一家蹚着大雪翻过门前的东山到另一个林场才坐上车。
每次叔叔走,我都会伤心地哭一场。舍不得他们离开。
叔叔勤劳而且多才多艺。每次到我家来,总是帮助我们做家务,种地,拉烧柴,打家具。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工具,自己动手做几样,再借几件,就开始做起家具来,我们都以为它是在说大话。可出乎意料,没几天的功夫,家具做成了,一点也不比正规木匠的手艺逊色,且样式新颖美观。林场本来就缺木匠,而要结婚的年轻人又都想打一套实木家具。这下好了,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来请他去打家具,心地善良而又热情的叔叔分文不要,无偿地给大家做家具,实在盛情推不过时,顶多在人家喝顿酒。
我结婚那年(八十年代初),和女朋友到省城购买结婚用品,叔叔特意请假带着我们到各大商场选购,足足陪我们两整天。还请来了会照相的朋友,给我们照了彩色照片,那是我第一次照彩照。返程那天,我们已经到了火车站,女朋友突然想起梳妆镜没买,可距上火车仅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叔叔说:“你们等着,我马上回来。”说完,就消失在人海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越是着急,时间好像过的越快。已经开始检票上车了,可还是不见叔叔的影子,我们心急如焚。当检票员喊道还有没有没检票的旅客的时候,叔叔怀里抱着梳妆镜匆匆地赶回来了。那一刻,我们感动的热泪盈眶......
每次从省城回来,叔叔都会买好多东西让我们带回,什么红肠、大白兔奶糖、俄式面包等等,我也会让好朋友们分享并把省城的所见所闻讲给他们,周围的朋友们羡慕不已。
最后见叔叔是我的侄子结婚,五六年前吧,他率一家人前来贺喜。那一年叔叔已经八十多岁了,虽然满头白发,精神仍很矍铄,还在婚礼现场帮忙呢。
其实,这个叔叔并不是我的亲叔叔。我大一些的时候听祖母讲过,他是我祖父妹妹家的孩子,小时候家里穷,吃过不少苦,曾在我家上过学,父母对他非常照顾。他也非常懂事,而且很聪明。特别懂得感恩。
知道了他的身世,我们更加同情他,和他的感情也更深厚。
看到叔叔住过的黄楼,就禁不住想起和叔叔在一起的岁月往事,心里起伏难平。祖母早已不在人世,叔叔也离我们而去,我也到了花甲之年,无情的时光匆匆而去,只有那些往事留在了记忆里,每每想起,总会深情不已。
叔叔于去年七月病逝,享年八十四岁。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可在我的心里,叔叔好像还住在这幢楼里。走在这熟悉的楼道里,抚摸着油漆斑驳的扶手,脚轻轻地踏着有些凹陷的水泥台阶,心里五味杂陈,感慨颇多,仿佛又看到叔叔那熟悉而又忙碌的身影,耳畔又传来叔叔喊我上楼吃饭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