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4年,我第一去延安。一大早从西安出发,公司的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宜君,天色半下午,郭司嘟囔着休息一晚。人又不是铁打的,大家都说,行。第二天,还是晃晃摇摇,不同的是,车辆在高山峻岭中穿行。到了延安,大失所望,这哪里是革命圣地?二道街破破烂烂,饭馆的门帘都是白加黑的颜色。从南大街走到北大街,大步流星的话,一袋烟工夫要不了。
延安老乡说,延安就是一个县,常驻人口三五万人,街道上,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从山区流落街头打工的农民。
唯有宝塔山,还有延河大桥,构成的风景,“几回回梦里回延安”,让人回到13年的难忘岁月。
《南泥湾》,陕北的好江南,人民艺术家郭兰英的经典民歌,从小在我耳际萦绕。终于有空了,我就兴高采烈地坐车去南泥湾,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这里哪来的江南?植被遮不住的荒山群绕下相对一块平地,种着庄稼,跟关中农村的庄稼地没有多少差别。
我的眼前,却是一副359旅军民大生产开荒的热闹场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伟人一口湖南口音,在耳边响起。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相信歌里唱的了。于是“一个人流泪到天亮”,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吼着“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穷到街头无人问,富到深山有远亲。穷人家,是没有亲戚的。我从小就感同身受。
说社会没有公平可言,犹其是在经过几千年封建社会的中国,一步三回头,还经常绕回去过过瘾,饶有兴趣。充斥中国社会的各种潜规则、内卷堂而皇之大行其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阶级跨越,你连门都没有 。
要说比较公正的,就是一年一度的高考了。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每一个父母的期望。一个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借读费、补课费,让朋友老百姓苦不堪言,政府教育部门三令五申,制度形同虚设,各种陋习愈演愈烈。
上海有一个女生,今年以优异成绩被交大录取。她的母亲自然满心欢喜,情不自禁地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信息:“女儿,你是我们的骄傲,希望你上了交大继续努力,加油!女儿,你给我们争光了!女儿,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
做母亲的,满以为会得到亲朋好友的热烈祝贺和衷心祝福,谁知道反应的却是“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多数人跟没有看见一样潜伏着,倒是各种醋味回复,让人心里话不是滋味,刻骨铭心,夜不能寐。
“哎呦喂,我还以为是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呢,原来是考上大学了呀”!
“北大毕业,还卖肉呢”!
“现在的大学生遍地都是,考上交大有什么稀奇”?
“985大学里也不全是优等生,里面天才一大堆,能不能顺利毕业还是一个未知数”。
“现在博士毕业跑外卖的多的是”!
……
庆祝没有等来,等到的却是一大堆酸味十足的评论留言。妈妈瞬间心情跌倒了低谷,崩溃了。这件事情她不愿意让儿子知道,发这个朋友圈的同时,也把孩子屏蔽了。
这时女儿的舅舅发来短信:
孩子不就是考上了一个好大学,还值得你发个朋友圈?你生怕别人家不知道,自家孩子没你家孩子那么有出息!
妈妈一下子懵了。
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承包村里的鱼塘的鱼一夜之间全死了,致富的高良佐家的果园被村长带领村民一挖而光,王光美陪刘少奇出国访问打扮竟然比我还漂亮……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中国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口是心非了,中国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
这么让人难以理解,这么让人胆战心惊,这么让世界难以接受。
亲朋好友是希望你过得好,但是不希望你比过得比他还好。

人心险恶,世态炎凉,不得不防。
其实也不全对,有一种人还真的希望你有钱,过的比他好,是小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