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百年的王河船口
文/房国臣

一百多年前,王河船口位于东辽河(清称赫尔苏河)下游,双辽东南边陲,龙王庙东道口南,(今柳条乡王合村)东辽河是梨树双辽一条界河,梨双分界一水间,梨树左岸双右岸。远古时代:“放眼辽河楚天开,碧波潋滟滚滚来。水天一色映日月,蒿草两岸无尘霾”。据《双山县乡土志》载:河身宽处五丈,(清代一尺合为当今32厘米)窄处三丈有奇,水清而深,可达五丈多。河槽宽74米,深2.7米,河槽水深不足一米。清朝以来,官府把东辽河流域设为围场,围场系内蒙古科佐中旗管辖。有清兵把守,供达官贵人出游守猎。康熙37年(1698年)康熙皇帝出朝,来此地巡视过。同治年间,从关内逃荒的难民见这里土地肥沃,适合生存,两岸逐渐聚落。一户难民王河在辽河右岸支起窝棚,买了一条木船,在此开通一条水路,人称王河船口。
光绪初年,围场撤了清兵,荒地出让,闯关东的人越来越多,寻找立锥之地,沿河择水而居,搭窝棚支马架,垦荒种地,繁衍生息。辽河流域有了人间烟火,蒙古人将草原的牛羊驼马,皮革制品贩卖这里,然后,把辽河两岸的粮食棉花,麻油盐茶带回草原。后来营口的大小商船也来过王河船口。当时旱路闭塞,人际交往,商贾货物,全通过水路运转,王河船口一片繁忙。那时,王河船口撑船,河两岸理上榆木桩子,拉上缆绳,两头终端埋到地下,把缆绳架起来,横跨辽河。木船的稍头有个铁环拴上铁链,铁链上头有个铁圈,把缆绳透过铁圈里,起船时,撑船人手握缆绳脚蹬船头,木船沿着缆绳向前滑动。两岸过河人等待木船来回运送,撑船人忙起来很少有休闲之机。俗话说得好:“人生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王河船口南岸有一户夏姓人家,光绪初年从山东莱州夏家庄逃荒过来的。垦荒十多垧地,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可是家里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夏华,从小有手好闲,仼性懒散,庄稼活一手不伸,人们叫他“二秧子”。但他嗜好玩水,整天长在船口凑热闹,在河里嬉游戏水,有时帮船家撑撑船,有时帮行人打捞掉水里的东西。十几岁就学会了仰泳,蛙泳,踩水,扛水。一身好水性,惹得船家和行人一片称赞。
时光荏苒,四季交替。王河船口掌船人到了花甲之年,力不从心,撑船逐年吃劲,船口准备转让。夏家为了“二秧子”有事干,花重金买下了王河船口。光绪年间,夏华成了王河船口夏家第一代撑船人。“二秧子”撑船以后,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起早贪黑守在船口,摆渡行人和逃荒的难民,咋辛苦从不说一声累。夏华把王河船口的生意做得风声水起。那个年代辽河没有堤防,一到雨泽衍期,河水泛滥,积水汪洋,庄稼被淹,船口行人滞留。人们祈求龙王不发水患,为民苍生,在右岸河口旁边修了一座龙王庙。当时香火很旺,就连过河坐船的行人也要烧上三柱香,保佑安全过河。一九三四年八月(中华民国二十三年),连降暴雨,据说,当地有八家地主联手趁雨夜借河。在彭家馆(柳条乡清沟村)南拐弯处,有一条河叉子,把辽河水偷偷地引入河叉子里,一夜之间,东辽河改道,关于东辽河改道说法不一。不管是人为还是上天安排,偏巧把扬大手盖屯,东杨窝棚,姜傻窝棚,(刘家馆镇王河村)三个自然屯抛在了辽河右岸。从此,王河船口从龙王庙前,挪到了梨树县境内,王河船口设在了杨大手盖(今河圈里)屯南。老王河船口在梨双两县边界留下了七十多米宽河槽(人称被河)在双辽境内留下一座龙王庙和护河大堤。文革时期“破旧俗,立四新”,龙王庙被红卫兵扒掉,护河大堤是日伪统治时期,日本人四处抓劳工修筑的,留下了日本人侵略中国的铁证。解放前,沿河两岸人们过河全靠船口,东起孙家船口、杨家船口、任家船口、张家船口、王河船口、吴家船口、谢家船口……在双辽境内百里辽河尽有大大小小十几个船口,王河船口在众多船口中一年四季人流络绎不绝。只从辽河改道后,在民国期间夏景凡成了王河船口夏家第二代撑船人。夏景凡为了继承祖业,在王河船口盖了船房,吃住河边,为行人过河隨叫随到。冬天行人在船口走冰,船家就往河冰撒上一层沙土,让人畜不打滑溜摔倒。保证人身安全,这是王河船口习以为常的事。解放前夕,四战四平,解放梨树全境,王河船口为过往一支支解放军部队安全过河,撑船人夏景凡在船口度过了不平凡的日夜。为前线运输粮食,护送担架……用船都安全摆渡对岸,王河船口为解放战争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解放以后,在共产党领导下,贫雇农翻了身做了主人,行动自由。每到开春季节,草长莺飞,冰雪触化,那一排排冰凌被河水冲向远方。那一河春水似乎也跟着行人骚动起来,这是王河船口季节的信号。也是王河船口春意盎然的序曲。六十年代,我在读小学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吃不饱挨饿。地里的野菜都被人们挖光了,听说过河张家油房,炭窑一带沙岗子上有大碗花根,挖出来蒸吃可以充饥。我跟姐姐随屯里的伙伴挎着筐,来到王河船口。一踏进河沿,眼前滔滔辽河水,没等坐船心就有点打怵,坐上船腿肚子还转筋呢。过河之前,在家里妈妈给我和姐姐拿了坐船钱,又给我们姐俩拿了几分硬币。告诉我姐俩坐船不许乱说话,初次坐船向河里投入几分线,龙王能保佑安全过河。不知是真是假,我和姐姐都照做了,反正是给河神留下了买路钱。船到对岸,船家要收每人坐船费,我姐俩交了一毛钱。
到了七十年代,王河船口归王河大队管理,船口营业利润纳入集体,撑船人是夏家第三代人夏君。过去是车拉东西,先把货物卸下来装船上,马车挑选浅水地方打梢过河。这回,船口根据人流和过往车辆,用红松做了一条长12米,宽4米的大船,大船可以拼排站两辆马车。马车前套马卸下来,把马牵到船上,驾辕马可以直接拉车上船。小船摆渡行人,大船摆渡马车,撑船人夏君一人忙不过来,大队又派了王德平来河口两人撑船。大船下水两岸迎亲嫁娶,生产队拉种子化肥,汛期送木杆沙袋,一次就能运过去。有了大船十里八乡的马车,拖拉机都来王河船口过河。渡河费由原来船到岸付款,改为坐船秋后齐粮。一到冬天打场时,撑船人夏君坐着马车装上口袋,拿着秤和斗(木制量器),踏积雪冒严寒,沿辽河两岸各生产队齐船粮,以玉米高粱为主,最远齐到辽宁三江口。
八十年代,实行市场经济,各地集市如雨后春笋,南北商贾东西经商,摆地摊遍布城乡,一到赶集日子,天一放亮,河岸上就有男女人群,汽车卡车排成龙,等待坐船过河。夏家第四代撑船人,夏洪志,夏洪奇哥俩大船小船都摆渡,一趟二趟直至把两岸人送过河。为增加船的载重量和防水,夏洪志和夏洪奇哥俩又把大小木船“鸟枪换炮”换成铁船。提高船口运输能力,哥俩守在船口,忙起来俩人轮流吃饭,机动车载货能开到大船上摆渡过河。哥俩船口不离人,把王河船口打理得一派生机,哪怕五更半夜,谁有急事,生病求医撑船人及时送过河去。谁都知道,撑船送人是船家举手之劳,一旦河水涨潮,撑船是有危险的,但右岸三个自然屯的学生过河有去刘家馆镇读书,撑船人把他(她)们个个从河滩蹚水背上小船,把学生安全送过河不耽误上学。王河船口还经常遇到迷路人找船家指点迷津,撑船人有时还协助公安堵截逃犯。王河船口世代撑船人陪着日月星辰,相守潮起潮落送行人,捞物资……不但为社会做了贡献,还救治了不少乡亲。
隨着时代向前发展,交通实现快捷变速,公路四通八达。为出行一路通,二〇二一年梨树县水利局投资在王河船口建成一座铁板浮桥,结束了王河船口一百八九十年行人坐船靠摆渡过河。夏家四代撑船人生意也偃旗息鼓,夏洪志,夏洪奇哥俩把大小铁船用切割机拆除,卖了废铁,从此一百多年的王河船口成为历史。
写于二O二三年夏天
29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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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房国臣房国臣:1950年12月生,现任双辽市老年民间艺术协会副会长。本人爱好读书写作,笔耕不辍。从1971年开始在《红色社员报》《吉林日报》《吉林广播电台》《吉林医药》《工农兵通讯员》《四平日报》《四平广播电台》《双辽报》《双辽广播站》等报纸和刊物上发表文章。为弘扬民间故事,在《辽河之水》微刊连续刊登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