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绣品
作者/国 立
诵读/雪绣冰绮
图片/来自网络
谈及母亲的绣品，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未我撰写的怀念母亲的文章《文竹母亲》中，就有过一些描述。近期搬家又取出了母亲留下的一个门帘，看后又有很多的思绪萦怀，重新感到母亲的绣品与同年代人的刺绣是有很大差别的，或是说在“苏绣、粤绣、川绣、湘绣"等国家四大名绣面前，仍然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更重要的是母亲没有文化，八十年代前也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四大名绣，只能从被面、褥面或脸盆等上面收集到一些简单的印花图案，并从中学到一些色彩、构图等方面的技巧，所以说母亲的绣品应该是具有自己的思想性和独创意识的。
母亲应该是1927年出生在吉林扶余县，姥姥也是一口地道的东北话，所以原籍也应该是北方人。母亲1987年去世时刚刚60岁，这个年龄的人，虽然没有裹小脚，也应该是受到旧社会传统制度束缚的一代人。封建社会历来对女子的约束比较多，比如在未出阁的时候，女子都要学习“女红”，"刺绣"就是“女红”之一，在古代叫做“针绣”。因为母亲在家教严格的家庭长大，从小就对刺绣有了一定的认识或操作。母亲20岁结婚，一年多后，便跟随父亲“逃荒’来到了矿山鹤岗择业谋生，母亲重操旧业绣花时应该是7个孩子长大以后的50多岁了。记得那时是“文革”年代，一天繁忙的家务之外，母亲忙里偷闲绣了一些门帘儿，窗帘儿，墙帘儿等绣品，被哥哥姐姐们的同学作为抢手货而拿走。结婚能挂上母亲的绣品，他们都感觉到是很荣幸的一件事儿。那些年也不知母亲起早贪晚的绣了多少件绣品，除了被邻居，朋友们拿走以外，还特意为我们7个孩子，每人都绣了一件儿。我结婚用的这个大门帘子，就是母亲那时候精心留下来的。
母亲刺绣的工具很简单。记得只有两三个不足一尺的圆形花撑子，再就是一堆堆五彩缤纷的花线和几根普普通通的作活针。说起花线，母亲可是特别投入，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到有适用的花线，总要选上几捆。那时家里的经济条件十分拮据，母亲仅有的几个零钱儿，也都是自己通过多渠道攒的。但她买花线却很大方，只要相中，就不惜掏钱买来，母亲的花线隆，色彩十分齐全有时为了配色，不惜多处寻找，甚至托亲戚朋友从外地捎来，记得大哥每次出差进京母亲都要嘱咐买些特殊的绣花线回来，那比给她买任何一样礼物都欢喜。
一、双面绣无针迹
在那个年代，一般家庭主妇的针线活都是很好的，但母亲的针线活更好，每逢过年都要给孩子们添置一件新衣服。记得我和二姐的大半身儿棉猴，都是西式的裁剪和做法。整件衣服都是双线缝制，针码细腻均匀，与缝纫机不相上下。4个明兜，腰间还有盘带和卡子，与百货买的服装相差无几，我们穿起来十分带劲儿，常常令邻居们羡慕不已。在手工活的基础上，母亲绣花的技术也有所突破。也不知道啥时候受了谁的启发?开始研究起了两面绣花技术，也就是说没有里儿和面儿的问题，双面看都是一样的效果，根本发现不了针线头在哪里。这在当时不能不说是一种创造性的技术。所谓的两面绣就是图案，颜色，行针走线的针脚，藏匿的相当隐秘，而且结实耐用，就拿我家的这个门帘子来讲，多年住土屋烟熏火燎，已经洗过多少回了，两面根本没有破损漏线的现象，质量是相当好。查看网上资料，所谓的两面绣，一般都是两个绣娘同时在作品的两侧，你来我往穿针引线绣花，而且搭设了很大的绣花架子。母亲的绣品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规模，家里的小屋也不允许搭什么架子，只是用花撑子把布撑开，按着描好的图案，一针一线的去绣，偶尔翻过来看看底面。当然千针万迹也不可能每一针都去查看，那样会太浪费时间的，全凭手感和技巧。双面绣解决了门帘子两面看的问题，它应该是一个发明和突破，母亲这样一个人搞双面绣的技巧，也不知国内是否有先例。
二、各种绣品富有灵性
母亲没有上过小学。当然也不可能学到很多技术，她的针线活，包括对美术的灵感，也都是在漫长的生活当中，凭着聪慧和心灵手巧细心感悟到的。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的刻绣，应该是受在长春居住的老舅的影响，老舅是长春地质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热爱美术，还写得一手好字。可能母亲绣的一些传统的门帘图案，应该都是老舅给设计的。后来哥哥上初中后，在美术方面也很有天赋，成为了母亲绣品的绘画设计者，为母亲后来的刺绣创造了很多优越条件。
纵观母亲的绣品--龙有龙的威猛矫健，凤有凤的吉祥温馨，其他图案的飞禽走兽(昆虫)，有动有静，姿态各异，都有各自的灵性和特点。这说明母亲很善于细致观察，努力把动植物的特性与走势，用一针一线甚至用光与影表现出来，这是一个艺术家不懈追求审美取向的使然。
三、整体布局美观大方
就这个大门帘儿来讲(3尺x4尺)，面积大，图案多。从门帘渡头“二龙戏珠”到中间主体(凰凰牡丹) 再到四周小图案连续铺陈，应该说整体相互呼应，突出吉祥幸福主题。构图平稳，恢宏大气，体现了母亲对这幅绣品精心布局设计的思想意识。
在选择图案中，我们也可以明显的看到，这些都是来自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典图腾和图案。都是与吉祥、幸福、长寿、喜庆内涵相关的。明显的表达出了母亲对子女未来生活的祝福和愿景。通过这幅作品，我们可以理解为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她对文化是多么的渴望。母亲没有经济来源，儿女结婚拿不出心仪礼品，但她把自己几十年潜在的人生艺术积累，或是说用苦难沉淀出来的艺术人生，全部用绣品表达出来，为儿女们的理想前程和幸福家庭，做了潜移默化的祈祷和祝福，她默默渴望儿女们健康成长，积极向上，幸福快乐。作为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在母亲的身上，处处闪耀着中国妇女传统美德的光辉!
四、色彩鲜艳不落俗套
母亲一生育有7个儿女，我们哥四个受母亲的影响，从小对美术都有一定灵性，大哥是我们家庭的美术掌门人，对我和两个弟弟继续熏陶，各自在企业工作期间，也都把美术发挥在了工作岗位上。
我虽然对美术感悟较差，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成就，但一辈子也算是个爱好者。热爱美术书籍，有艺术展览必看，热衷于文学艺术相关的事物，对美术也有自己的心灵感悟。
对于母亲的绣品而言，自己就有一份不可磨灭的心灵感受的。我认为母亲对色彩的感受是有天赋的，因为母亲是一个人在绣花，没有机会同有美术修养的朋友、邻居切磋探讨，所以母亲的绣品在色彩运用上，全部是她对美术心灵感悟的体现。我们通过对作品的观察，不难发现，母亲绣品的色彩运用是独具匠心的，她可能连红蓝黄三个基本原色所调和出来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复色调，也不一定搞清楚，更不可能知道它们的学名和俗称，亦或色彩之间的搭配关系。但她通过在实践生活当中的反复体验、比对和感悟，她的调色盘上便有了自己独到的认识和操作。她善于用大红大绿传统喜庆色调，但中间多有过度色彩，使色彩搭配既不死板，也不落俗套。这里面有素描关系，有远近透视，有构图上的取舍，有高光和投影，更有用金丝点缀的亮点。说绣品多么和谐完整也不确切，但母亲对色彩的感悟，却不是一般的绣娘能同日而语的，确切的说没有文化的母亲，对美术的基本概论，色彩原理，也有深度的内心感知。这不能不说，母亲是一位天生就对美有着独特感应的人。只可惜她没有进入学堂，更没有机会从事美术行业，不然，我们很难想象，母亲对美术那份特有的灵性，会有什么样的一个造诣?
五、与时俱进富于创新
母亲是一位典型的具有勤劳善良传统美德的中国妇女，从小时候起就是家里家务的主要人员。她一生倔强不服输的性格，不但表现在了她应对艰苦生活的生存能力，还促使她不断用新的思维思考新的生活出路。母亲的绣品便展示了她思想与时俱进的一面，不断挖掘新的素材，不断为作品赋予新意，六七十年代的文革时期，毛主席的诗词手书在社会上盛行一时。那时哥哥在初中美术方面已有所成就，母亲就与哥哥商议，把“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天上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等诗词名句，配上国画风光，作为绣门窗帘的图案。也充分利用花线的色彩变幻，使每一个绣出来的字，都有一定的明暗变化。手书是红字，配上墨彩和线面关系的国画，整个画面相得益彰，贴切融合，成为一幅非常完美的书法山水绣品。当下，现在随着社会科技的推进，很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在慢慢地被遗忘，而且因为它的繁琐复杂，人们的兴趣也在慢慢地减少，或许可以见识到它的魅力和存在价值，但是真正为之付出行动的人少之又少。母亲这种在绣品上开拓创新的意识，真是太难能可贵了。母亲没有文化，但善于学习。但凡有机会碰到各种好看的图案时，都要复制下来待用。复制方法就是玻璃纸复压图案，下面是复印低，再下面是白纸。这样用笔概括的描绘下来，这也叫做花样子(家里有好几卷)，绣花时也是用这样的方法，把图案复印到门帘上。至于色彩运用，就完全靠自己的发挥运用了。花样子也是母亲为数不多的收藏品之一。
母亲的绣品，绣出的是母亲不平凡的人生。
【作者简介】
国立，李国立，网名神羊。中共党员，退休干部，作家诗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海南候鸟文化研究会秘书长。十年来在海南常年组织和专题研究候鸟文化活动，为儋州滨海新区候鸟文化活动创始人。
【主播简介】
雪绣冰绮，黑龙江佳木斯人，高中政治教师 。热爱生活，快乐歌唱，用心朗读。愿和您一起享受经典，传播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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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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