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要读经
刘新征
“一个阔人说要读经,嗡的一阵一群狭人也说要读经。”这是鲁迅先生98年前说过的话。现在的阔人哪有时间去读经,但确有一群狭人嗡的一阵要读经。
读经热的兴起已非一日,有些热心读者,还自发成立了群众组织,讲经、读经乐此不疲。我也附庸风雅,夹杂其中。纵观周围的狭人,嗡的一声要读经的大约可分这么几派:一是儒家信徒派,对儒家文化无比的热爱,并想通过读经增强自身修养和对人生的认知。二是学以致用派,阔人说要读经,把经读好或许能派上用场;三是跟风派,既然“阔人”要读经,咱也附庸风雅要读经。四是逍遥派,怀才不遇,或仕途暂不如意,读经以求心气平和,万事通达;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五是迷茫混沌派,有念“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的,有念“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的……。” 管他所云何物,反正我要读经。想想自己,读经应该归入哪一派呢,归入信徒派有些亏心,归入混沌派有点亏我。
扪心自问,为什么要读经?
我要修身。
不才如我,从幼年时,就有长辈教导说,子曰:“我十岁有五从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虽然从那时就发誓要读经,但天资愚鲁,始终是一知半解,不能入心入脑,所以也没能用于修身养性、指导实践,三十而立。也曾经多次豪言壮语似地仰天长啸:“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但也只能是志大才疏,背背书歌而已。思维不成熟,读经也没能修身养性。想来想去,这大概是凡人与圣人的根本区别,三十而立……七十不逾矩,这是圣人才能达到的标准,我辈岂能做到!时至今日,没有而立,更没有不惑。虽然读经,功德难成,入佛门六根不净,进匪界狼性不足。
我要养性。
读经真的能改变人的心性,本真向善吗?仁义礼智信忠孝廉勇……,哪一个字不是气冲霄汉,铮铮铁骨,育出的岂能不是比比国士,个个精英?但事实并非如此,读经,历史上读出了许许多多仁人志士,但也读出了数不尽的奸相佞臣。孔明先生怒骂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哪一个不是读经之人?明代清官曹学佺说:“侠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并不公平的联句,却得到了人们的点赞和响应。这都怪历史上读经人中出了太多的败类。老百姓说:“经是好经,让歪嘴和尚念歪了。” 孔子说:“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如果读经都能养性,那里还有“天下无道”?看来,养性也说不准养成什么“性”。
我要治学。
思来想去,经还是要读。“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既然要学,不读经又读何物?后来发现,鲁老夫子曾借“狂人”之口说:“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能读出“吃人”两个字的,并非鲁老夫子一人,曹沾在他的《石头记》中用艺术形象作了表述。给《葬花吟》作曲的王立平说,之所以作者对林黛玉倾注了满腔的热爱,是因为十二钗中只有黛玉明白自己命运的根源,有心抗争,却无力回天。“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这哪是低头葬花,分明是充满悲愤地昂首问天。其余女子都在混沌之中,更如尤二姐、尤三姐在云里雾里糊糊涂涂香消玉损,却不知自己苦命的原由,那会从仁义道德中读出“吃人”二字。若如此想来,在嗡的一阵也说要读经的一群侠人中,有几人会问:“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呢?
有学者认为,哲学发源于西方,但我们是把中国古代思想家的著作看作人生哲学的。不同的是,西方哲学是科学实验的,逻辑推理的,是演绎法,它在不停地修正,不停地补充,不停地颠覆。中国哲学一经诞生便作永恒,是经验主义的,感悟主义的,是归纳法。周公,老子,孔子,荀子,墨子等都是祖宗,都是至尊,没有人能够望其项背。那么,继诸子百家、尤其孔孟之后,是否还有真经?那“吃人”二字应该与这些先哲们无缘,都是他们不争气的后辈信徒写成的!诸如当今还有人把圣人言弄成“心灵鸡汤”的。
读经读不成,某日看到有官方文字记载,毛泽东曾说:“我劝同志们看看鲁迅的杂文,鲁迅是中国第一个圣人,中国的第一个圣人不是孔夫子,也不是我,我算贤人,是圣人的学生。”能做圣人的学生,可是一个求之不得的福份。匆匆翻出鲁迅全集,不妨,少读些知乎者也,多读些朝花野草。
刘新征简介
刘新征,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济宁市曲艺家协会书记、副主席。在省级、国家级文学刊物、综合性刊物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剧本、曲艺等作品数十万字。其曲艺作品多次在中央电视台播出。曾获泰山文艺奖等多个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