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欲望（十一）
文/乐天（北京）
湛湛青天不可欺。
湛湛青天饶过谁？
这是奶奶从收音机里学来的话。也是她说得最多、被事实证明最灵验、最有文化最有哲理的话。
奶奶用这些话教育俺爹俺娘时，从不避讳俺。俺懂奶奶的初衷。
俺知道，这里所说的“天”，绝不是平常人们嘴里说的“老天爷”那么回事儿。天，就是道，就是道理、规矩、章法。为人处事尊重事物的道，遵守事物的规矩，就会师出而胜。反之则会受到“天”惩罚。
俺理解。天，是先祖对宇宙万物的形容与尊称。宇宙赐予我们人类生存的一切资源，但如果人类违背自然发展规律，无序开发，肆意掠夺，宇宙也可以瞬间毁掉一切。大家可以回观一下宇宙对人类的“洗礼”。发生于2004年12月26日的印度洋海啸，是目前世界上已知最恐怖的海啸灾难之一。共造成22.6万人死亡，经济损失高达100亿美元。之后还有日本海啸、里斯本海啸等。
这些灾难，绝不像理论上说得那么简单。这是“天”，也可以说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俺觉得还是奶奶说得对：“湛湛青天不可欺，湛湛青天饶过谁！”
做人，应该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时刻牢记“敬畏”、“自省”和“善念”。
俺爹忒精明。用俺奶奶的话说就是“忒嘎咕”。俺知道“嘎咕”这个词含有贬义，俺不这么说俺爹。
俺爹是生意人。在那个年代，这叫“投机倒把”。由于他不懂得顺势而为，不懂得尊重客观现实，只把“利益”二字放在心里。所以，他经常被“公家”逮着，蹲“小号”成了他的家常便饭。虽然每次他都能有办法逃脱。
他，“屡教不改”。老天为了教育他，在一次他骑车去高阳县做生意时，自行车无缘无故的“急刹车”，把他甩到十几米远、三四米深的马路沟里，腿摔折（shé）了。
俺娘是老革命。她因为没有服从组织决定，放弃“南下”，而丢掉了职务和身份。她从城里下嫁给俺爹，究竟是什么原因？俺没有细究过，俺对这事儿不感兴趣。
一向孝顺的爹，在婆婆面前一向不敢大声说话的娘，和奶奶爆发了激烈冲突。这天，一向稳重而矜持的奶奶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她用拐棍打俺爹的头，用拐棍砸俺爹屋里的家具。人不气到一定程度，绝不可能这样做。
这天头么(mò)天儿 ，奶奶被俺爹搀扶到他屋里。俺自己各儿蹲在他们窗户下玩。
“娘，俺想跟您唠唠嗑。”俺爹小声说。
“唠呗！”奶奶不屑地回了一句。
俺爹说，他和俺娘琢磨了琢磨。“如果俺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是男孩就把八一送回去。如果生个女孩就还养着他。”
俺听到奶奶急了。俺觉（jǎo）着奶奶的话有道理。
“俺不反对你们有自己的孩子。但无论（lìn）生小子，还是生丫头，你们都得养着俺孙子！”俺知道，奶奶的话那就是“一口唾沫一颗钉”，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奶奶接着说：“今个儿，你为什么要说这事儿？是不是你媳妇儿有了？” 俺爹俺娘都没敢吱声。
“如果有一天，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们应该懂得那也是俺孙子给你们带来的。老话叫押下来的。是俺孙子给你们押下来的。”
“你们给俺记住，无论什么原因什么情况，你们要是真对俺孙子不好，你们会遭报应的！”
俺娘急了。“娘，您不能这么说，什么叫遭报应？”
奶奶不容她继续说下去。抡起拐棍儿就没头没脑地打俺爹。俺想，奶奶真聪明，她不跟俺娘说话。她打自己的儿子，真是高明。
奶奶撂下了一句狠话：“你们要遭报应的！”就气冲冲的从俺爹屋里走出来。
奶奶瞧见在窗台下玩的俺，以为俺不懂他们大人说得话。拉起俺手就出门了。
俺不懂？哼，俺也是“老江湖”嘞，俺什么不明白！
俺忒佩服俺奶奶。俺觉得老人家就是“老神仙”，她说得话无一例外的全部兑现。俺真是服啦！
后来，俺爹俺娘果然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俺爹俺娘果然对俺“那个样”了。
俺娘果然疯了。最后几年，她坐在轮椅上度过了余生。
俺时不时的记起奶奶的话：湛湛青天不可欺。湛湛青天饶过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