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筠·荷 荡 一 日

华贵的牡丹，迎雪的寒梅，芳香的茉莉，艳丽的杜鹃，我都喜欢，但就是没有对夏之荷花有一种不醒的沉迷。此值荷花飘香时，我又如期来到宣莲的圣地—浙江武义的祝村。

       晨雾，烟岚迷漫，丝丝缕缕，拂面流过，静静地，凉凉地，从朦胧中看到一枝枝荷花立在万绿丛中。随着雾的越来越淡，朝霞钟情的把第一缕阳光送给了这万顷碧荷。从荷微露的笑靥看得出，她们正从一个甜蜜的梦中醒来。都梦些什么呢？是柳梦梅之梦吗？是鸳鸯戏春水之梦吗？她们穿着雪衣霓裳，在水光潋滟的舞台上，婷婷玉立，姿容娇艳，洁净无暇，清香四溢。

        雾，全部散去，朝霞似金，洒遍万顷碧荷，放眼远望，辽阔、深远、明净、幽深。到处呈现着华丽的气象，到处流溢着迷人的芳情。霞衣、雪裳、绿绵。娇丽、清新、淡雅、纯净。有的花苞青里泛白，娇羞欲语，含苞待放，像缅腆的小姑娘，不肯向人展露笑脸；半开的如纯洁的妙龄女郎用白嫩的纤手托着嫩洁的脸盘；全开的则象美丽女子收起最后的羞涩，借了荷叶的绿，舒展花瓣，尽展其丰满和艳丽。黄色的花蕊洋溢着生命的热烈和奔放，而那花蕊包裹下的细嫩莲蓬，则呈现着荷的厚重和沉稳。而簇拥在花蕊旁的荷花，又像刚刚出浴，衣衫散漫的佳人，还像天空裸体的彩云。粉色的荷，那凄艳灼灼的唇，让多情男子心慌，让时尚女子艳羡。白色的荷，则以出淤泥而不染的洁净，不动声色的摄人魂魄，撼人心旌。只见红粉黛绿的蝴蝶，嘻戏其间，一会儿落在这朵荷花上，一会儿落在另一朵荷花上。

      风起了。万顷碧荷，气势浩荡，花枝摇曳，碧叶依依，如云集的衣容娇艳的少年，翩翩起舞，裙袂飞扬。阵阵绿涛，翻腾壮绝，送缕缕芬芳，给丝丝清凉。风停了，绿色的海洋平静了，叶面水珠滴溜溜的滚动，晶莹剔透风姿绰约的荷花仙子，收拢自己的舞姿，恬恬静静的站立在万绿丛中。时不时有青蛙跳到荷叶上，溅起水花落在绿色玉盘里滚来滚去。

         雨来了。“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荷花带雨也别有动人的风情。天空飘着绵绵的、朦朦的丝雨，悠悠地飘洒在万顷碧海上，如青丝浮动，显得那么婉约飘逸。那湿衣看不见，落地听无声的况味，那如绸纱沾水的舒缓柔情，深藏着让人体味不尽的宁静的诗情，仿佛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暧昧之缘。那醉人的渗透在雨后湿漉漉的空气里的荷香，让人永远体味不够。太阳雨中那荷，无论是花还是叶，显得更加清新，鲜洁、妩媚。荷叶上滚动的浑圆如球的雨珠，远远近近的闪烁着，像荷叶的眼睛，活了这片辽阔的绿。

         我不由得沿着荷塘之间的小径，走向荷荡深处。两边伸出的荷叶和青竹湿透了鞋袜和裙稍，也湿沾了我的眉毛和头发。此地此景，让我心中的诗情与画意一起生长。

        望见荷荡水面映照的夕阳红晕，就知又到落霞残照的时分了。夕霭暮岚，渐渐升起，夕阳在轻淡的云层后面，缓缓向下隐去，悄然酿造自己缤纷的梦境。轻雷，若有若无，丝雨，渐行渐远。此时，有一段谈淡的彩虹出现在荷荡西边的尽头。再看荷花荷叶显得那么清新、清丽、清艳、清洁。不由让我想起李清照“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的名句。是啊！置身此地，谁的游兴能不高呢！正在兴头上谁又愿回舟呢？那么高的兴头什么时候能过呢？不过就不回舟，那这舟真不知晚回到什么时候了！

         不觉间，夜幕低垂，明月已悬挂高空了。皎洁的月光泻在阔大的荷荡上，一片一片水面，象层层的银鳞。远山如黛，夜空星烁，岸边虫鸣，树影婆娑，风摇清荷，影影绰绰。此时竟让我突然想到朱自清先生的那段妙笔：“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的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儿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月光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和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是的。被清荷的气息充盈的夏夜，在神秘的磁带里，似乎感到莫扎特从这里走出来，舒伯特从这里走出来，柴可夫斯基也从这里走出来。他们所有的音阶，所有感情的高低音域，都输送到同一频道里，让人走进惬意的音符。

       风又起了，圆月渐渐呈出一道晕圈。天不早了，我默默踏上归程。荷荡一日，虽然身体极其疲劳，心却一直激动不己。我们都是风前客，一切都会被风吹雨打去。像清荷一样平静、悠然、自在，本真、纯净的活着，该有多么美妙！这或许就是我喜爱荷花的缘由吧！

作家介绍：陈婷筠，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作协作家书画院艺委会委员、福建省书协会员、中外艺术名家理事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