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难先的智慧人生
(四)
作者:张泽新
拒傍黑恶行正道
张难先出任浙江省主席兼民政厅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上海,惊动了上海滩上的帮会头目黄金荣。
张难先上任没多久,黄金荣就派心腹带着厚礼,找到张难先的老友彭临九,请彭临九转达黄金荣祝贺张主席主浙、希望今后取得联系、愿大力支持的意思。彭临九觉得,张难先在浙江人生地不熟,势单力薄,有黄金荣这样在上海滩有名的头面人物出来捧场,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马上将这一情况报告张难先。
张难先早就耳闻:黄金荣是上海有名的三大流氓头目之一,曾担任过法捕房的督察长,与上海最大的潮州帮烟土商勾结起来,把持鸦片的提运,进而武装抢劫,成为黄浦江码头一霸。为了扩展势力,还与杜月笙、张啸林结拜为把兄弟。因此,张难先毫不隐讳地对彭临九说:“我是政府官员,他乃帮会头目,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络!”
彭临九着急地说:“张主席,常言说得有: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从1922年黄金荣在上海形成势力以来,进入江浙的达官贵人,大都与他结交。1923年黎元洪到上海,黄金荣派人保护,黎元洪授黄金荣为上校、侍从武官;1924年张宗昌部进驻江浙后,立即结识黄金荣;三次上海工人武装起义都联络、利用黄金荣等人;3月26日,蒋介石进入上海,立即拜会了黄金荣。所以,对黄金荣这样的人还是不得罪的好,与他联络联络于主席总可有些方便之处,最起码可以得到他的拥护吧。”
张难先一听这话,不禁拍案而起:“我身为封疆大吏,何须与流氓地痞为伍!现在风气之坏,都因士大夫不知自重,多邪僻之行,社会上的一些不法之徒才可以诱惑、玩弄、挟持、支配他们,久而久之,邪正是非,道德法律全然消失,世事不可为矣。我决不造此恶因。”
彭临九看到张难先如此动怒,知道他耿介正直,嫉恶如仇,是决不会同黄金荣这伙人来往的,只好告退出来,对黄金荣派来的心腹说:“实在对不起,张主席悉心政务,无暇他顾,望善言回复黄先生。”来人只好怏怏而归。
1931年6月,上海另一帮会头目杜月笙举行杜家祠堂落成典礼和“奉主入祠”典礼,一些国民党中央委员及省府主席纷纷给杜月笙送匾额致贺。国民党委员长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军政部部长何应钦、实业部部长孔祥熙、司法院院长王宠惠、警察总监吴铁成、前北京国民政府大总统徐世昌、曹锟、前北京国民政府临时执政段祺瑞、前北京国民政府将军吴佩孚、国学大师章太炎、国民党元老于佑任等名人都送去了匾额。
张难先对此有所耳闻。他对杜月笙的底细虽然不是完全了解,但也知道得不算少:杜月笙是上海黑社会组织首脑,上海青帮三巨头中最著名的的人物。晚清时期,14岁到上海十六铺水果行当学徒,朝夕与流氓、歹徒为伍,又嗜赌成性,不久被开除,转到潘源盛水果店当店员;民主革命时期,拜青帮陈世昌为干父,因其机灵诡诈,善解人意,获得黑社会头面人物黄金荣的赏识,成为其亲信,由佣差上升为鸦片提运,负责经营法租界三大赌场之一公兴俱乐部;大革命时期,1925年7月,在租界与军阀当局庇护下,成立“三鑫公司”,垄断法租界鸦片提运,势力日大,成为与黄金荣、张啸林并称的“上海三大亨”之一。并担任法租界商会总联合会主席,兼纳税华人会监察。比起黄金荣、张啸林来,杜月笙确实高明一些,他善于协调黑社会各派势力之间的关系,善于处理与各派军阀之间的关系,善敛财,会散财,他通过贩卖鸦片、开设赌台等活动,大量聚敛钱财,然后,又以这些不义之财,笼络社会上各种人物,从政治要人、文人墨客到帮会骨干,无所不有。因此,张难先对一些党国政要的行为嗤之以鼻:“简直是是非不分、同流合污,有辱党国,成何体统?”
时任浙江省财政厅长的王徵莹认为,张难先要想在浙江站稳脚跟,非得借此机会,有所表示,以便与杜月笙建立感情。但想到张难先的为人和上次拒绝黄金荣联络之事,觉得这个口不好开,否则会自讨没趣。于是,他邀约杭州城里十多位有名望的士绅,集体进谏张难先。
在会客厅里,张难先接见了这批杭州名流。厅长王徵莹首先打了一个开场白:“张主席,今日我们前来别无他事,闻听杜君月笙之祠堂落成,各省主席均有所表示,不知主席作何安排?大家意见,请示主席,看可否以主席名义送一匾额?”王徵莹的话音刚落,十多位士绅就齐声附和:“杜君名声颇大,与政府要员都有联系,主席应考虑这一建议。”
张难先一看这架势,知道他们是为给杜月笙送礼之事而来,为了避免情绪过急,他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我与杜君素无交情,送匾额恐怕多少有些唐突,诸多不便。”
王徵莹认为张难先过于固执,在这么多名流面前,竟不给自己一点面子,就用一种软中带硬的口气说:“张主席,我们前来劝告之意,并不是为了我们个人什么利益,只因政界一些名流都在送礼致贺,如果您不表示的话,可能不利于您及省府今后开展工作。所以,我们劝您最好给杜君一个颜面,也给您今后办事留个方便。”
张难先听到这种近乎胁迫的话语,不免怒火中烧,但他还是克制自己,保持冷静,冷冷地说:“既然地位比我大、声望比我高的达官贵人都争相为杜君脸上贴金,我想我这个省主席去不去无所谓,去了也不足以壮杜君声威。我处理政务,一切按章行事,谈不上什么方便不方便!”
王徵莹这才感到自己刚才的话,是有些不大得体,连忙挤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笑,语气也变得谦和多了:“既然主席不愿出面送礼,可否以省政府的名义送点什么?”
“我既然是省政府主席,省政府名义就是本人的名义,恐怕道理上说不过去,你们与杜君有交情,可以尽管去送,省政府可不能随便送什么!”张难先怒冲冲地说罢,拂袖而去。
王徵莹及一班士绅也红着脸,讪讪地离开了会客厅。
自此以后,有人认为,无论是按老规矩,还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都应为张主席安排警卫人员。张难先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就是打开大门过夜也不怕,何须浪费人力!”所以,他的住处一直没有安排警卫人员。他多次出入上海滩办理公事,也从来没有人把他怎样。
【作者简介】
张泽新,湖北省作协会员,仙桃市作协副主席兼党支部副书记,仙桃市孔子研究会副会长。出版有《一代人杰张难先》《说痴道怪》《沔水廉思录》等著述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