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交售公购粮
文/高塬
过去,交售公购粮”是每个农民家庭应尽的义务。每年夏收秋收后,农家都会将上好的粮食晒干筛净,用架子车拉到十里外的粮站,有时需要排队数十个小时才能交付。我很敬佩勤劳朴实、真诚善良的农民,这就是伟大的中国农民,他们为国家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2006年,请农家记住这个历史节点,国家为减轻农民的负担取消了农业税,农民不用再交公购粮了,延续了两千六百年的“国税皇粮”被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取消了!并且种地还有补贴。农民得到了真正的实惠,种粮的积极性更高了。
公购粮价格都是由国家确定的,记得购粮一级白质小麦每斤0.125元,二级每斤0.115元,往下以此类推,每低一个等级每斤少一分钱,直到五级,是0.098元。购粮是国家向农民购买多余的粮食,尽管名义上说数量和价格是采取商议的方式,但都是逐级下达收购任务给大队生产队,生产队摊派给各家各户,农民没有任何发言权;公粮价格更低一些,公粮款抵扣农业税,也就是把各家各户该缴的农业税以实物的形式上交给国家粮食。今天想来,这是不合理的。你要的是税款,我就给你缴钱,为什么非要农民低价给你变卖粮食呢?购粮就更不合理了,农业税农民以公粮实物已经缴纳过了,为什么还要农民低价给你交售多余的粮食呢?
那时候的公购粮任务是一并同时下达摊派到户的,“皇粮国税”不许农民多想该不该交售的问题,甚至连公粮与购粮为什么要开两个发票也不明白。主要头疼的是交售公购粮费神费力,很不容易一次性完成任务。排长队是必不可少的,轮到跟前了,验收员说粮食不干净,就得上风车,旋筛子,过后继续排队等待第二次验收;如果验收员说粮食湿度大,就得继续凉晒。其实,并不都是粮食没有晒干,他们所说的湿度与粮食品种的硬度以及自己的经验甚至牙齿好坏有很大关系。农民那么远拉到粮站的,都是在家凉晒得干干净净的粮食,验粮员用牙齿咬,如果碰上的是“小偃六号”或者“郑引一号”等皮厚颗粒廋长的小麦,牙齿不好的验收员是咬不动的,或者是碰到牙齿好的验粮员“咯嘣”一下咬成两半截,他们就认为这麦是晒干了;但如果是“横选”或者“丰产三号”等皮薄的白质小麦,颗粒饱满酥软,出粉率高,牙齿一咬就“噗嗤”一声咬破了,他就说这麦含水量高,得继续凉晒。生产队时集体统一交售公购粮,生产队长最怕听到验粮员口中“噗嗤”这一声。这一声,就得生产队派三、五个精壮劳力蹲在粮站凉晒几天,守候几夜。这些验粮员大多数是接班上岗的,文化程度不高,个个却牛逼浑浑的,自我感觉高人一等;交售公购粮的人汗流浃背,被他吆喝来吆喝去,一切由他说了算。在他们看来,这些拉着粮食排队的人就该当牛做马,这些下苦人说的话,他们上等人咋能听得进去。我与门族侄子拉了一架子车“横选”和“丰产三号”品种的小麦,没有验收上,粮站又没地方凉晒,只好拉进眉坞酒厂院子里凉晒了几天。粮站在铁路北边,过铁路时,眼看着一辆火车从不远处开来,后退是来不急了。侄子埋头拉车,还没有看见。我用力掀车,一只脚大拇指头压在车轮下,也来不及退出来,忽地一下把架子车推过铁道,火车从我身后飞驰而过,指甲压掉了也不知道疼痛,伤疤至今还在。师范毕业后,我分配到眉县车站中学教书。为了公购粮验收一次性过关,从验粮员的牙齿方面考虑,我让家里给八、九亩的责任田里一律种植上小偃六号下麦品种,彻底放弃“横选”“丰产三号”等白质皮薄的小麦品种。我想这回若粮食验收不上,我有的是地方凉晒,吃饭睡觉也有个着落。我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为家里交售过几次公购粮,却再也没有被要求重新凉晒过,还是排队到半夜三更,经过上风车、旋筛子后才过关的。我对验粮员所划定的粮食等级已经麻木不仁了,尽管等级高价格就高;但我觉得只要能验收上完成了任务,就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我在槐芽中学工作时,粮站就在对门。我的师范老师从百里外专门回家,就是为了替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交售100多斤公购粮,却没有验收上,天下雨了,他扛着一袋粮食上二楼放到我的房子里,准备天晴了拿回家凉晒后再来交售。我让老师把这个任务由学生来完成。我在课余时替老师交售了公购粮,周末回家顺路把空口袋和公购粮任务完成报告单及其售粮款交给了老师的母亲。
那几十年交售公购粮,确实把农民家庭折腾得不轻。多少鲤鱼跳龙门,想脱离苦海,不再受这份罪。国家取消农民交售公购粮,仅此一项,就该谢天谢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