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网络

一只青蛙样的摄像头

趴在母亲床边的小方桌上

千里之外

我将手机上的装置点开

母亲还睡着

被子拱成一只弓的形状

她起床了

下地了

蹑着手脚过去打开门窗

家乡三月早上的阳光

照进她的房间

照进她孤独的

阿尔茨海默的老年

我的眼睛在电脑屏幕

和手机屏幕间频繁切换

我从键盘上抬起头

从刚敲下的

那些难以发表的文章

移开目光

盯着手机镜头里

母亲的白发苍苍

她没文化

只认识厕所上的男女两字

看不了书

看不了手机和电视

听不懂家乡话之外的任何语言

住不惯老家之外的任何地方

还担心将一把老骨头

落在他乡

相信一片叶子总要归根

母亲在镜头里晃荡晃荡

自言自语

出门跟邻居聊了会儿天

复又回到房间

用她早已空荡荡的牙床

将一小片面包吞咽

复又晃荡晃荡

复又躺回到床上

被子在镜头里

拱起一张弓的形状

离得最近的妹妹

也相距70多里路

在一所私立中学教书

忙得分身乏术

只能在节假日

赶回家看顾

被疫情耽搁行程的妹夫

照顾了一阵子母亲后

背上行囊奔波去远方

一个人老了

儿女们没法在身旁

生计将人撵向四面八方

摄像头将我的目光延伸

假装老母亲在我跟前

穿衣下床

吃饭聊天

我仿佛一场真人秀的导演

感谢三婶从村东头端来烧好的菜

感谢邻居帮忙打点

要给她请一个24小时陪护

她说她还没到那么没用的地步

她在镜头里顶一头灿烂的白发

冲着神奇的摄像头打开笑脸

满脸的皱纹像盛开的花瓣

 2021.3.29

【作者简介】邹贤尧，湖北仙桃人，系博雅书院作家群成员，浙江师范大学教授。曾在《作家》《青年文学》《长江文艺》《清明》《西湖》《山东文学》《延河》《北方文学》等刊发表小说20多篇。在《文学评论》《当代电影》《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论文40多篇。出版学术专著3部。

总编：湖畔烟树

责任编辑：艾玛

法律顾问：搜神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