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良臣
巩义市竹林镇镇北街有一位老先生,名叫赵治国,此人身高七尺开外,体态微胖,声音洪亮,办事认真,爱管闲事,一身正气,是标准的中原汉子,他出生于1925年8月,1944年1月参加八路军,1945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2007年8月病逝。赵治国的老家在河南巩县刘沟村任家门(ma),父辈靠给富户扛长工,他自小过着苦日子,转眼到了十六七岁,也去扛长工,年纪虽小,个子已经成了男子汉,因为点琐事受东家欺负。他一气之下,打伤了东家,跑回了老家。东家岂能善罢甘休?准备找人收拾他。这时候,社会上传出消息说来了皮司令,在巩县,皮司令(皮定均)是八路军的代号,几经周折他去参加了八路军。他年轻有胆识,有着仇恨的积怨,痛恨原来的那个旧社会,没有他不敢干的。部队的驻地在竹林南边的山沟,他入伍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天气特别冷。有一天晚上,他没向领导请示,自己谋划,叫了两个战士,一个老兵,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新兵,叫孙革命,然后一行三人带了一枝短枪、两只长枪和两颗手榴弹,悄悄来到巩县的白河。那里是所谓的乡公所,有一个保安团,成员28人,晚上都住在集体宿舍。等到了晚上一点钟,孙革命和那个老兵站在门口端着枪,赵治国一手拿着手榴弹一手端着盒子枪,推开保安团的寝室门,他大喊一声:“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正在睡梦中的保安团成员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一个个哆哆嗦嗦,有的钻进被子,有的抱着头,其中还有人回应道:“好汉别开枪,我们不动。”赵治国心里松了一口气,说了声:“外面的兄弟进来一个人,其余的在门外等着。”就这样,把保安团的26只长枪和两只短枪全部缴获,天亮时分回到驻地。
没有费一枪一弹缴获了武器,赵治国想着这一次立了大功,要受部队的表彰。谁知道,事与愿违,那个老兵被关了禁闭,赵治国和孙革命挨了批评。指导员臭骂了赵治国一顿,说:“八路军是有纪律的部队,不能搞个人英雄主义!”当时赵治国想不通,觉得自己很委屈。经过领导的多次批评教育,他才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向领导保证,以后一定遵守纪律听指挥。当时部队经费紧张,首长让赵治国想办法搞经费。他和班长李虎(李虎是他老乡,也是竹林人),然后又带了一个老兵,来到玉皇庙村。该村有一大户,少爷叫闫冒勋,他在巩县县大队当队长。闫家欺压百姓,到处搜刮民财,短短几年时间,家里骡马成群,金银成堆。赵志国他们三人趁黑来到闫家,牵走了四匹骡马,还给人家报了号,说他姓甚名谁,是八路军某个部队的。随后,赵治国把这骡马转到登封变现,变现后的钱款全部交到指导员的手上。就这样,赵治国多次立功,受到部队首长的表扬,提拔他为连部侦察干士。之后,他多次参加战斗,如攻打巩县县城、夺取登封县城、智打洛阳、惩处汉奸等,作战期间,机智勇猛,屡建奇功。
1945年11月,经指导员张保伦介绍,在竹林镇丁烟村地主李子青的宅院(当时的八路军连部),赵治国加入中国共产党。一年以后,因作战勇猛表现突出,他被提升为侦查排长。皮司令接到大部队南撤的命令,他们一路打一路撤,目的地是哪儿,谁也不知道。几个月后到了南阳地界,继续南撤时赵志国患了严重的“打摆子”(即疟疾),无法跟随大部队继续走。张保伦此时已升为营长,经过研究,决定他留下,就在当时的村子里找了一家大户,晚上几个战士用担架把他抬去。本村的大户是保长。张营长对着保长说:“我把他交给你,你不管想什么办法把他保护好,把病给治好。过一段时间我们还会回来,如果说病没治好要找你算账,如果被国民党抓起来杀害了,更要找你算账!”临走,张营长还给了保长几块银元。为了躲避战乱,保长家事先挖了一个夹皮洞,就把赵治国藏了起来,每天请郎中熬中药,早晚给他喝一次。没几天国民党的大部队就到了,到处搜八路军的遗留人员,只要逮住不审不问直接枪决。窝藏八路军的人也要受牵连。保长和家人商量多次,最终还是把赵治国留了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赵治国恢复得也挺快。病好了,赵治国一心找部队,保长是急于卸包袱,晚上给他换了变装,给他两块大洋,趁夜色把他送出了村。出村后,赵治国走了一段路打听老乡,可是谁也不知道八路军的去向,那一带成了国民党的控制区。被迫无奈,赵治国只好回到老家,到家后才知道巩县一带也成国民党的控制区,躲藏没几天,就被国民党抓了起来。
皮定均在时,赵治国在当地已小有名气,国民党视他为罪大恶极,被捕后被关在国民党营部玉皇庙,多次受到国民党的灌辣椒水、跪老虎凳、用烧红的烙铁烙等酷刑的折磨,但他宁死不屈,只有一句话:“就是枪毙我我也不会叛党!”当时抓起来还有两位战友,其中一位战友是将军岭村的,他三人要在将军岭贺沟村被执行枪决。他们三人五花大绑,被国民党排长带一个排的兵力押往刑场。途中,天色已经下午五六点钟,路过一块玉米地,道旁有个黑洞,赵治国不顾一切跳进洞里,国民党兵不知所措,排长说这简单,扔两颗手榴弹进去,把其他两位拉去枪毙。赵治国可能是命不该绝,洞有出口,他拼命往出口爬去,手榴弹爆炸后对他毫发未损。他趁夜色拼命地向西跑,边乞讨边逃亡,一心想找八路军,一直逃到了陕西地界,找到了一个远房亲戚,改名换姓帮大户扛活,一直到巩县解放才敢再次回老家。回来后,赵治国自以为是功臣,却无人证明这些年他究竟干了啥,落了一肚子委屈。娶妻生子,在生产队务农。由于他个人比较正直,不分场合地讲他当八路军的时候怎么样怎么样,很多人认为他不正常,他和当时的村支书有点合不来,看不惯人家,老说他是共产党员,可他无人证明无人认可,为此事经常大吵大闹,转眼到了“文化大革命”,因为当地有一个和他重名重姓的人,外单位来人搞外调找错了人,对方说他叛变了革命出卖了同志,当天就被本村的造反派给关了起来,给予了严厉的身体摧残打骂,跪板凳跪石子,用绳索吊起来,他丝毫不承认自己出卖过同志叛变过革命,受尽了百般折磨,他确信白就是白黑就是黑,党是不会冤枉他的。
转眼赵治国到了70岁,不能干农活,他就把恢复党籍当成了日常工作,他家到政府有四公里,每天早上去乡政府,一直待到下午才回来,他见不到主要领导,也没人想听他诉说,工作人员只要看到他,便相互传递着,说那神经病老头又来了。1994年,刘沟村隶属归到竹林镇,赵治国就把恢复党籍的希望寄托在了竹林政府,他本人没上过学,没有文化写不了材料,领导都很忙,没人愿意听他诉说,他到政府是遇到谁就给谁说,前后到政府不知有多少次,一年四季,不管酷暑还是严寒,都能在政府遇到他。有一次他在政府门口终于等到了赵明恩书记,当时赵书记也以为他有点疯癫,但还是耐心地坐下来听赵治国讲了他一生的经历。当年介绍他入党的介绍人解放后在临汝县当县委书记,退休前任洛阳市建设银行行长书记,当年他被押赴刑场的国民党排长(在解放战争中随大部队投诚起义)90年代在大峪沟供销社时任主任,被杀害的战友老婆认出,让她也去现场指认此人,后经巩义市法院对此人进行再一次处理。赵书记听赵治国讲述这些案例都有凭有据,就指派管组织的书记到洛阳找到了当年介绍他入党的介绍人张保伦。张保伦得知赵治国这些年的遭遇,痛哭了一场,当即给赵治国做了证明和评价。有了证人和材料,竹林镇党委开了专题会,1998年给他恢复了党籍。之后,赵治国见人就自豪地说,他恢复了党籍,党不会忘掉每一个真正的党员。赵治国病危之时,对五个子女说:“我的党籍是赵明恩书记给我恢复的,你们一辈子不要忘了明恩书记,要听党的话,我一生的信仰和追求都实现了,我可以瞑目了!”说完,老人便两眼一闭与世长辞。
1967年,赵治国得到消息,说是皮定军在福建当司令员。赵治国便一路乞讨,扒火车去了福建,到了福建才知道皮定军司令员不在人世了。他大哭一场,在福州呆了数天,沿路乞讨扒火车回来。到家后被当时的村革委会关了数天。被放后从此走上了漫长的上访道路,当时巩县隶属开封管辖,他一个人扒火车去开封地委去过十多次,去巩县县委不知道有多少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他恢复党籍。去大峪沟乡政府(那时叫公社)找书记乡长不知道有多少次,一个人半夜醒来抱头痛哭,自言自说“党啊,要相信我不能忘了我”,有时候早上起来大喊大叫要找党,他是党员,见人就说他的历史,他是怎么脱党的,社会上没人理解,也没人搭理他,有人说他神经已经有问题,连他三个儿子两个姑娘都不理解他,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是不是党员有啥意思。
作者李良臣(左一)和赵明恩书记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