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北游记

李光华

一、湄江河畔

水是生命的血液，文明的源泉。远古时期，人群逐水而居；农业时代，人们以水为命脉；而在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水不仅是生命之所需，发展之基石，更是一个城市的灵魂之所依，文化之所系。一个城市，如果有一条清灵流动的河流为伴侣，那这座城市必然是生动而美丽的。

湄潭，就是这样一座生动而美丽的城市。她的生动和美丽，就来自她身边这条湄江。

我与女儿可可在湄江畔慢慢行走。对可可这样一个喜欢宅在家里的女孩来说，能劝动她出来旅游一次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很显然，对美丽景致的热爱是每个人随生而来的天性，可可也不例外。和我一样，她也沉浸在了湄潭的风光之中。就在我们身侧5米的地方，湄江正在静静流淌，阳光从云层中泄露出来，照射在微微波动的江面，泛起数缕耀眼的光芒。高出河岸近10米的街道上，30多米高的桂花树和柳树仿佛两个亲密的朋友，并肩而立。空气中散发着桂花的浓郁香气，柳树纸条从树上垂下随风飘动，好像马上就要抚摸到人们的脸上。几片树叶被秋风吹落，在风中打着旋飘进了湄江，在江水中载浮载沉。大街上来往的人们神情悠然，步伐缓慢，仿佛也沉浸在秋日温煦的阳光与美丽的风景中。

湄潭，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宜居之地。

可可停下了脚步，指着远处说：“爸爸，看见没？好大的茶壶！”在她手指的方向，一个硕大无朋的茶壶高高耸立在一座小山上---这就是令湄潭人自豪的“天下第一茶壶”了。

湄潭是著名的“中国茶乡”。这里的茶，因为地理与气候的关系，品质十分出众。《贵州通志》记载：湄潭眉尖茶为贡品。民国时期，农林部中央农业实验所和中国茶叶公司在湄潭建立茶场，开展茶树种植和制茶工艺研究，为湄潭的茶叶发展打下了十分坚实的基础，其影响至今犹在。湄潭茶在贵州茶界的地位，与仁怀的茅台酒在贵州酒界的地位差相仿佛。一时兴起，我与可可这两个仁怀人将仁怀与湄潭进行了对比：仁怀出驰名中外的美酒，是众所公认的中国酒都，有“世界最大的茅台酒瓶”；湄潭有美誉九州的好茶，是古有记载的中国茶乡，有“天下第一茶壶”。在清朝和民国时期，由于处在交通要道，受川盐入黔的带来的商业兴旺影响，仁怀与湄潭均成为了贵州的经济发达之地，仁怀的茅台镇与湄潭的永兴镇，成为了黔北名声响亮的四大名镇之一，当时有“一打鼓（打鼓新场，在金沙县）”，二永兴（在湄潭），三茅台（在仁怀），四鸭溪（在遵义市播州区）”之说。

    多年后的今天，打鼓新场与鸭溪逐渐默默无闻，而茅台与永兴，一个凭着香飘万里的茅台酒，成为了国内著名的“中国国酒之心”；一个依靠世界最大面积达4.3万亩的连片茶园，成为了闻名遐迩的“中国茶海”。

那么，明天我和可可要求的永兴茶海，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

二、茶海风情

滴滴快车停在了道旁，司机指着左侧一条道路告诉我们：顺着这条路进去，就是永兴茶海。

我与可可走进茶海景区大门。大门后面，茶树从缓缓起伏的山坡往上延伸，铺满了整个山坡，即使秋意已经明显，但茶树组成的绿色依然占据了绝大部分视野---在这里，我们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茶乡气息。在湄潭县城，或许是因为经济不算发达的缘故，我们逛了半天街，并没有见到我们想象中的满街茶叶的景象。除了那“天下第一茶壶”，茶乡的感受确实并不浓厚。现在，永兴茶海向我们敞开了她的怀抱。

进门不远，就是几十家出售茶叶的的门面，门面里面，几位美女老板热情地向每一个游客招手。招架不住老板们的热情，而且那一杯杯递过来的茶水确实很芳香，于是，连并不喜欢喝茶的可可也在不知不觉中连续喝下了三杯永兴特产“遵义红”，这是一种味道与福建名茶“金骏眉”十分相似的红茶。美女老板说，其实“金骏眉”也是福建的茶老板们到湄潭收购了这里的好茶后制作出来的。这种说法不知真假，但多年前贵州就有报道，茶业大省浙江也有很多茶老板来到贵州收购茶叶，然后制作包装成他们自己的茶叶品牌，畅销全国。如今在永兴茶海再一次听到同样的故事，既让人为贵州茶叶的高端品质自豪，心里却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贵州茶好，贵州茶品牌却少为人知。

带着余留在唇齿之间的茶香，我们继续走向茶海。在走上一个山坡后，我和可可不有由同时发出一声轻叹，茶海的风光开始完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极目所致，在数十个坡度平缓的山坡上，无穷无尽的茶树占据了每一寸空间，无边无沿的绿色随着茶树的扩展，从这个山坡到那个山坡，从近处到远处，直到很远的地方，仿佛一张巨大的绿色毛毯，将这一片大地完全覆盖。

从来喜欢宅在家里的可可赞叹：“好漂亮！”

又走过一个山坡，我和可可同时叫了出来：“小铁路！”

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前方几十米的地方，一条小铁路静静地卧在地上---这条铁路轨道宽度之小，哪怕是肉眼也可以一眼看出其宽度远远小于我国铁道所使用的宽度为1.435米的“标准轨”。这种小铁路，曾经广泛用于我国东北林区运载树木，在一些矿山也很常见。我和可可都读过小说《林海雪原》，对书里描述过的小铁路小火车印象深刻，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永兴茶海李见到了这小铁路！顺着铁路走了不远，我们又看到了一列小火车停在铁路线上。火车的车厢都是敞开式，车厢上有座位，那么，这应该是观光火车吧！无论如何，能见到这传说中的小铁路和小火车，并且还能坐上这小火车感受一下，已经极大地满足了我们父女的怀旧感和神秘感。

走过小火车，走过几十级台阶，我们走到了观海楼前。

此海非大海，是茶海。

观海楼上，秋风过耳。极目四望，方圆几万亩的茶海尽收眼底，绿色犹如海浪，一波波铺向远方，一棵棵茶树横平竖直，栽植的整整齐齐，就像一个个古代军阵，带着某种韵律感。在茶海的四周远方，是一片片长满了树木的山岭，那又是另外一片绿色了。

这是茶的王国，是绿色的王国。在这个王国里，茶树是毫无争辩的君王。作为个体，茶树是分散的、无穷的、数不清的。作为整体，却又是这些分散的、无穷的、数不清的茶树组成了一个君王，无声地站在这块土地上，统治着这片空间。在这一刻，在这块土地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质疑这位君王的威严。而绿色则像一位王后，附在这位君王的身上，用自己那一身灿烂的衣衫，温柔地证明着君王的威严。

我说，可可，这里真不错。

可可说，是啊，适合你休闲养老。

我一下笑了出来。

知父莫若女啊！

如果能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终老，何尝不是人生快事？

只是，这终究只是一个梦想，一个幻想。

但是，能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畅游，感受，仅此，这趟茶海之行，就算有所获了！

三、飞龙湖上

滴滴快车在曲折起伏的山路上穿行。冲上一个山顶，一个转身，又冲进了另外一条公路，一条气势雄浑的大峡谷出现在我们眼前，远处，一条河流隐隐约约在峡谷中流向远方。

这里是乌江大峡谷，是我和可可今天要去的地方---飞龙湖。

炎炎秋日无遮无掩，仿佛是要将夏天还没有倾泻完毕的热量都要释放出来，湖水泛着微微波光，将灼热反射到人身上，一会的功夫，就让我们感到了点点刺痛。我和可可在湖边立脚不住，急忙走进游船，一股清凉顿时让我们长长舒了口气---没有了太阳的直射，船上毕竟要阴凉多了。

可可看着湖水，不由的感叹：“这水的颜色，看起来好深啊！”确实，那湖水虽然也是碧绿的色彩，但那绿却泛着一种深沉的感觉，让人感觉望去深不见底。船上的工作人员笑着说，这飞龙湖是贵州最大的人工湖，它是乌江构皮滩电站下闸蓄水后形成的，大坝高200多米，这湖水不就是有200多米深吗？两百多米深度，你说深不深？

飞龙湖边，游船、汽艇和皮划艇整整齐齐地排列，但我们的游船上，却只有我和可可两人---绝大多数游客都先去猴山等景点游玩去了。只有我们父女见到这美丽的湖光山色，禁不住这万顷波涛的诱惑，走上船来。

拉着长长的尾浪，只有我和可可两人的游船离开了码头，向着大坝的方向开去。转过几个弯，几座小山忽然出现在湖中央，山形嵯峨，颇有几分太湖石的味道。有座小山上几乎被湖水淹没，但就在山的最高处，一棵小树尽管也有被淹的痕迹，但树冠青翠，枝叶随着秋风飘飞，让人不由感叹生命的顽强。而有的小山，石壁犹如一把宝剑直直地插入水中，让人不由想象，如果这山不是被水淹没绝大部分，会是何等气势？远处的湖岸上，湖水拍打着山壁，一条公路顺着山势往下，停在了湖边---剩下的路，已经消失在了湖中。

从船舱里望出去，只有几百上千米宽度的飞龙湖给人以并不浩瀚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其实是错误的。作为贵州最大的人工湖，飞龙湖的面积接近100平方公里，相当于12个西湖，其蓄水量则相当于上百个西湖。湖边的山头看起来不过上百米甚至几十米高，但是想象一下，在水电站没有下闸蓄水之前，这里就是著名的乌江大峡谷的一部分，船行江底，抬眼四望，这些现在不过几十上百米的山峰，当年却都是几百米高的大山。如今沧海桑田，高山失去了威严耸立的模样，却被碧绿的湖水掩映的有了几分秀美的风采。

游船在距离大坝几百米的对方停了下来。为了保证安全，游船距离大坝必须保持一段距离，这让我们近距离感受大坝的愿望只能变成了遗憾。远远看去，大坝坝身虽然雄伟，但总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大，更不要说在大坝上感受“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磅礴气势了。

那么，就留下这一丝遗憾吧。人间万事，有什么会是完美的呢？

四、行路之书

从人声喧嚣的城市走出来，到青山绿水之间徜徉，你是为了什么？又会得到什么？

于我而言，旅行从来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出游。恰恰相反，在我看来，如果只把旅游当作对风景的猎艳，那无疑是最大的浪费。一次旅游，应该有多方面的收获，它应该是一场能看到绝美风景、能听到微妙风声、能感受人文历史的丰厚盛宴。唯有如此，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旅行。换言之，一场完美的旅行，应该像读一本厚重的书，慢慢打开，慢慢阅读，慢慢品味。

在4天的出行中，我和可可其实只游览了湄潭县的永兴茶海和余庆的飞龙湖。从时间和旅游的性价比上，这不是一次划算的出行。其他的时间，我们都耗费在了路上。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没有自己的车，就无法自驾游；没有跟旅游团，那就只能一切自己去完成，无论是吃、住、行，这样耗费的时间毫无疑问比自驾游或跟团旅游更多。让我欣慰的是，17年来还是第二次出远门的可可虽然不止一次地感到了疲倦和厌烦，但最终，她忍受住了所有不满和我走完了全程。在旅行的过程中，她看到了美丽的风景，感受到了当地的历史与文化，品味到了当地风景、历史、文化背后的内涵，也慢慢领悟到了“行走在路上”的乐趣，对一个喜欢宅在家里的女孩子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表现。对这次旅行而言，这就是最大的成功。

无论是与女儿在湄江河边的漫步，还是在永兴茶海的惊艳，又或是在飞龙湖上的乘风破浪，那些美丽的景色，都值得我们惊喜。而在永兴茶海看到的小铁路和小火车，让我们重温了多年前在书本上才有的怀旧感受，这种感受，又何尝不值得我们回味？在永兴茶海的观海楼上，面对无边无际漫山遍野的绿色，我与可可同时感受到了美妙风景的冲击，那种身心融化在大自然风光中的冲动，多年之后重新想起，又怎会不觉得不虚此行？

除了风景，我们还收获了其他的东西。无需讳言，这次国庆出游之前，由于某些原因，我和女儿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这次旅行，某种程度上，还带着散心的意味。那安宁祥和的湄潭夜色、绿遍天野的永兴茶海，波平浪静的飞龙湖，都以不同于别处的韵味，逐渐抚平了我们烦躁的内心。现在回想，那些美丽的景色依然时时出现在内心深处，让人不知不觉中，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旅行也是学习的过程。这次出行，既不是跟团出游也不是自驾游，于是，我被逼着学习使用美团、携程、滴滴等软件，试着用这些自己并不熟悉的电子产品解决吃、住、行等一切问题。事实也证明，这样的学习是很有好处的。在余庆飞龙湖游玩时，由于那里没有完善的交通，全程必须依靠滴滴打车，虽然耗费了一些时间，但还是平安地完成了全部旅程。完成这样的一次旅行，等于完成了一次颇有收获的学习过程，这样的旅行，值得。

每次旅行，都会带来不一样的收获。这一次黔北之行，犹如阅读了一本散发着清香的书，更像是在自己的人生岁月里，亲手写下了虽不浓墨重彩却也值得回味的一页。那么，就把目光投向远方，投向未来，等待着下一次的书写吧！

作者简介：李光华，贵州仁怀人，贵州省作协、贵州诗人协会、遵义市作协、仁怀市作协会员，笔名月映冰河。在各级报刊及微刊有散文、评论、诗歌作品发表。出版有散文集《月下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