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

      该文选自徐和平创作的长篇回忆录《岁月》第三部分之第一章节《工厂报到》，今日编发这一章节，旨在了解一下刊发后，诸位读者对该章节的一些不同的评论观点或阅读建议，从而决定之后是否接着继续选发章节还是从《岁月》的开篇开始，按顺序依次刊发。另：文中出现的人物以及单位的一些名称，系作者有意未以真实姓名或名称显现，其目的是为了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文学创作允许范围内的想像、虚构、夸张等创作元素，从而达到提升文章的整体文学性效果。（文中场景配图均选自网络如有不妥请告知）。

                            工厂报到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这天早上，阿平床头旁那张陈旧书桌上的小闹钟刚刚指向六点，阿平就起床了。这一天对于阿平来说是具有深远意义的一天，因为阿平从一名下放知青正式转换为一名全民所有制的国营企业工人了。

      为这事，阿平几乎激动的一夜未合眼，在考虑着进工厂后将如何面对陌生的一切。阿平知道下放农村的这两年对于他来说，或者对于所有的知青来说，那只是人生的一个短暂的过渡，而人生漫长的一段岁月，则很可能会在工厂里度过。

      经过一番快速的洗漱后，阿平一路小跑来到了离自己居住点不远的父母居住的地方吃早饭，这种习惯已经持续快两年了。阿平刚进屋，母亲便有些纳闷的问阿平：“今天不是去工厂报到吗？怎么还起得这么早”？阿平打了个哈气对母亲说：“想早点报过到后，到厂区转一转，我这是跟顺子和明光约好的”。阿平的母亲一听说是约好的，赶忙收拾着开始准备早饭。

      阿平的母亲一边准备早饭一边还特意的对正在起床的阿平父亲说：“还不快起来，阿平今天上工厂报到，你赶快去小桥口买两根油条来”。阿平的父亲今天显得很高兴，二话不说穿上衣服就出去了。自从知道阿平要到工厂上班后，阿平的父亲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早就盘算着等阿平报到后把一家人都叫到一起好好吃一顿。

      阿平的母亲把做好的饭和馒头端上桌子，此刻，父亲也将刚买来的用筷子串起来的两根油条拿了过来。这时，阿平的母亲拿起一根油条朝掰开的馒头中间一夹递给阿平说：“趁热就着咸菜吃吧，吃饱了好有劲走路，听说到工厂要走几十分钟的路呢”！阿平的母亲刚刚五十出头，由于长年的操心和劳累，加上缺乏营养，从表面上看肤色显得不是那么建康。这一点，阿平虽然没有说，但心里非常清楚，有时还会为此而感到有些忧虑。

      一碗稀饭、一根油条和两个馒头吃完后，阿平的母亲又要拿另一根油条给阿平，阿平无论如何不能再吃了，这倒不是阿平吃不下，而是阿平觉得这根油条应该留下，无论是母亲吃还是父亲吃，抑或是母亲、父亲各吃一半，再抑或母亲、父亲都不吃留给小妹吃，对于阿平来说都是一种心里上的安慰！阿平还知道今天能吃上油条，那是因为自己要上工厂报到了，母亲打心眼里高兴才特意叫父亲去买油条的，要知道，这要是在平时，阿平或者阿平他们姊妹四个都是很难吃到油条的。如今，阿平觉得自己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尤其从今天起已经是一名工厂的工人了，应该考虑为这个依然贫困的家庭有所担当了。

      阿平吃过早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七点后，阿平来到离家不远的西马路的路边等候顺子。这是他们上次见面时约好的会合地点。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阿平发现顺子从北面的一个小巷子里露出了身影，然后大步地向着会合地点快步走来。

      顺子今天穿着一件跟阿平一样的中山装外套，只不过颜色是浅灰色的，有些跟这个季节不太适宜，相同的是两人的上衣口袋里都别着一支钢笔，或许他们觉得这样似乎显得文化一些。

      见面后，顺子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平啊，这以后天天走着上班可不是个事啊，知道我上班后第一件事是要干什么吗？打会买车，上班没有自行车那怎么行？这么远路”！阿平一边与顺子快速地赶着路，一边寻思着打会买自行车的事。

      阿平知道，顺子家的生活条件虽然好一点，但买自行车或者买手表这样的消费，那可是一般家庭的一笔很大的投资，不是说买就能买的，不靠打会那可是很难办得到的事。阿平何尝不想拥有自己的一辆自行车呢？且不说上班的路途远近，能骑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方方面面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啊！为此，阿平甚至一个人去新浦解放路五交化商店卖自行车的地方悄悄的看过好几次呢！什么上海的“凤凰”牌、“永久”牌自行车他都烂熟于心，价钱大约在一百五六十元左右。可是，每次看过回来，阿平都没有勇气向自己的父母提出买自行车的事。

      阿平知道买自行车那可是家庭的一笔大投入，刚刚听顺子提到打会买车的事，忽然给阿平带来了启发：可不是吗，自己的母亲曾经为了急着用钱，不是也和左前右后的邻居大妈凑份子打会吗？自己要是上班后，从每月的工资中抽出个十元、八元的，再凑他个十几、二十几人，自己当会头，这买车的事情不就很快解决了吗？阿平想到这高兴地对顺子说：“你说的没错，这么远的路没有自行车不行，说定了上班后就打会”！“对，上班后就打会！让我们为了凤凰、为了永久自行车前进”！顺子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拉着阿平一路小跑起来，那感觉好像两人已经骑上了“凤凰”或“永久”自行车一样。

      此刻的阿平似乎受到了顺子的感染，跟着顺子迈开双腿向着他俩的目的地快步跑去，原本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阿平和顺子连快走带小跑，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市第一化肥厂的大门前。

      市第一化肥厂在城市的郊区，周边很少有住家户，即便有几户零星的住家户，房屋也都是显得那么破烂不堪，仿佛无人居住一般。在距离第一化肥厂大门西北侧大约三百米左右的一段小路两侧还各遗留着一座据说是抗日战争时期建造的碉堡，几个枪眼呈喇叭状分别对着东、南、西三个方向，碉堡表层的一些砖块已经开始粉化，似乎在向人们诉述着它曾经经历过的悲壮而又凄惨的历史沧桑！

      大门正北方向的路北侧还有一片藕塘，藕塘中已经没有多少积水，整个藕塘显得黑乎乎的，还不时地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几片残荷在冬日的寒风中无精打采的在仅有的一小片发黑的污水表面左右摇晃着。在这片藕塘的上空不时地还会传来几声乌鸦那凄凉的、令人发梀的尖叫声，而且空气中也不时地传出阵阵刺鼻的、甚至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味，这让阿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空气中存在的异样的味道！

      顺子好像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味，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拉住阿平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传达室，传达室的一位老师傅一下站了起来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工厂可不是随便进人的，出去，出去”。阿平听这位老师傅说话口气很强硬，感觉是位工作责任心很强的人，便迎着笑脸对这位老师傅说：“师傅，是这样，我们俩是知青接到厂里通知今天是来报到的，能让我们在这儿坐一会儿吗”？这位老师傅从阿平手里接过市第一化肥厂招工报到通知单只是随意瞄了一眼，脸上马上露出些许笑容：“好啊，好啊，欢迎你们，你们有福气啊，我那儿子不知还要在农村呆多久呢”？老师傅说过这话后，马上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改口道：“不过都一样，都有福气，都大有作为啊”！说完后，这位老师傅坐到一旁端起一个估计是儿子送给他的印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字样的大号搪瓷缸喝起水来。

       当传达室的一座大挂钟时针即将指向八点时，这位老师傅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柄铁锤走出传达室门外向着南侧一个门子型铁架子走去，然后对着挂在铁架子上的一截一米左右长的类似于铁轨一样的金属物件“当、当、当”的一锤一锤砸去，大约砸了七、八锤，老师傅便返回了传达室，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着阿平和顺子说：“好了，这回你们可以进去了，记着，是去劳资处啊”。阿平和顺子刚出传达室正要向劳资处走，明光这时骑个破自行车赶到了，阿平故意开玩笑地说：“明光，你这时间掐的真准啊，还不如我们两条腿来得快”。明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啊，本来也想早点到的，可一路老是掉链子，看来这车也不能再骑了”。“我也说的呢，干脆砸砸卖废铁算了，和我们一样两条腿量着走不好吗”？顺子说玩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按照传达室老师傅的指点，阿平、明光、顺子沿着厂区大约四百米左右长的一条不太宽敞的道路一直向南走去，前一段路三人的喷嚏是此起彼伏，走到另一段路时还被空气中散发的异味熏出了眼泪，阿平知道这种异味其实是一种叫“氨气”的化学气体散发出来的气味，浓度高时会令人窒息甚至死亡。这是过去阿平上学时在书本中学到过的化学常识，是一种有毒气体。进入办公区后空气中漂浮着呛人的、令人直打喷嚏的白色粉尘越来越少，包括空气中熏得让人直淌眼泪的氨味也越来越淡了。

      面对这样的空气环境，让阿平多少有点失望，怎么会是这样的一种生产环境呢？看着手里的报到通知单，阿平有些迟疑了：将来难道就是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上班吗？这让阿平想想真的感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是，阿平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全市数得上的一家化工企业，将来一定会有所改善的。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每天都要面对的工厂，阿平的心里又充满着迫切的想往与期待！那就是希望能早日成为这个工厂的一员！

作者简介：徐和平，江苏连云港人，从事多年宣传工作，做过特约记者、报刊编辑，以及当地多家媒体的特约通讯员。在诸多报刊发过长篇通讯、报告文学、新闻报道、摄影作品等。涉足网络诗刊公众平台后，做过诗歌网刊编辑，在数十家诗歌网刊发表1000余首（篇）诗歌和散文。同时有诗歌作品见诸报刊，或被入选各类诗歌选编（集）、偶有诗作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