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小时候,民间有许多自发组织的自娱自乐、奉献社会的街舞会。令人记忆深刻,经久不忘的有小车会、旱船会、舞狮会、舞龙会、高跷会等等。
这些街舞会演出时场面宏大,气氛热烈,招人的锣鼓声穿越街巷,惹的大人小孩吆五喝六地围着看,跟着跑。街舞会五彩缤纷的彩旗与演员艳丽可体的扮装让人眼前发亮。他们把闹市和大街作为自己献艺的舞台,与观众近距离地交流互动、无拘无束;如再巧遇演员的朋友、邻舍前来插科打诨,那更会出现一阵又一阵地喝采声、叫好声,其情也真、其意也浓。习惯上讲他们上街演出叫“出会”,我们上街看演出叫“赶会”。
先说小车会与旱船会。这两会演绎的都是娶亲迎亲的场面,车会描写的是陆路,船会描写的是水路。人物一律是戏装打扮,其中有新郎、新娘、媒婆、车夫、艄公、送亲人等。记忆中新郎的扮相都如戏曲人物中的丑角,脸庞中央都画着一块白方块。
演出中,演员们都要踩着欢快的锣鼓点,饰演出自己所扮角色的欢乐、羞涩、好奇、献媚、奸诈、劳累等形体动作。他们中最吃功夫的应该是新娘,名义上她是盘腿坐在车轿或船舱中,而实际上她要先钻入用木、竹、江苇、铅丝、彩绸、色布、花朵等组合做成的与实物大小相当的小车或彩船漏空的中部,然后用绑带将车或船系在腰上,再在负重状态下演绎车、船行进中的快慢、颠簸、转弯、刹车等形体物的动作。当然在车船上盘做的那双腿是骗人的道具,而演员自己的腿脚却一直在小车或旱船四周围挡的布幔下面不知疲倦地来回跑动。
小车会与旱船会的新娘大多是由永安道上元兴里胡同口的一位大个子且又白又胖的叔叔扮演;而车夫或艄公大多是由谦德庄保安街电灯房那位满脸皱纹、肤色黝黑的“电灯刘”扮演。这位刘师傅当时肩负整个谦德庄地区的内外线与居民电灯电线的修理更换工作。不知他是先天有病,还是在工作中被“电”的,走路时颤颤巍巍、一步三摇,且无论周围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小孩,他都会神神经经地随口蹦出一两个脏字。正因为他这付面容和神态才让他扮演的人物更多了一些怪异的看点。
舞狮会与舞龙会虽然现在在街上很少见到,但在一些省市庆典活动的剧场和舞台上还是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这里省略不表。
在这些街舞会中,最让小孩心动的是高跷会。那紧凑、激昂、欢快又细分为头鼓、二鼓的锣鼓点;那隔着一两个路口都能瞧见的站在一米多高的高跷上身着戏装的演员队伍;那一身黑色紧身靠衣、衣袖从胳肢窝到袖口,裤子从裤腰到裤脚都紧密排列着白色疙瘩瓣儿,头发披肩、手持头棒上下击打翻飞、威风凛凛的武松;那一身素装,白发、白须、白眉,头戴软檐草帽,手持钓竿的老渔翁;那端庄秀丽、分别穿着白色和艳青色戏装,头戴布满与衣装同一色调绒球盔头的白蛇、青蛇;那脸上涂抹着丑化、夸张的油彩,身着五彩衣裤,虽然看着丑陋可笑,但却技艺惊人,踩着高跷劈叉、空翻、腾跃的傻妈妈、傻小子;那分别头戴布满各种色调绒球的高大头盔,身穿红黑兰白黄五彩绣衣专司锣鼓釵的打击乐手们;那里三层、外三层,欢呼雀跃的人群;那为活跃商埠气氛,手持礼盒、礼金请求街舞领队在店铺门前撂场演出的掌柜的;那自发地迎在街舞会前面燃放烟花、炮竹,请求演出队伍放慢行进速度,就地加演一场,满脸喜色的街坊四邻等等…。
今天说来,仍历历在目,如数家珍,虽事过几十年,但仍像昨夜之事,难以忘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