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 子 熟 了 

              文／ 邓晓明（江西）

       陪护孙儿来北京治病，租住医院附近翟各庄农户家的小四合院栖身。院子占地200多平米，除了住房和辅助用房外，院里还有一块空地，栽有香椿、山楂、核桃和杏树等树木，环境还是很不错的。

    北方的冬季，晴天居多。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个老人，早早地摇着轮椅，到背风向阳的墙跟晒太阳。一打听，才知道是隔壁东院95岁高龄的田大爷。老人家年轻时，曾是方圆十几里地有名的车把式，十八般农活，样样精通，到如今，脑子仍然一点都不糊涂，只是说话有点听不太清楚。

    一天早晨，田大爷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连忙询问老爷爷有什么吩咐？田大爷指着那棵从院墙上伸出枝桠的杏树对我说：“这颗杏树，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全村有名。只可惜主人搬去城里后，没有人浇水施肥，已经有好多年没结果子了”。我似乎听懂了老爷爷的话，意思是要我给杏树浇水施肥吧。

    我找来铁锹和镐头，在坚硬的冻土层，凿出一条水沟，连通水池到杏树根部。从此，每天淘米洗菜、洗衣拖地等用过的水，顺着水沟，源源不断流到杏树底下。

    清明前后，杏树开始发芽长叶，似乎是一夜之间，新绿就蓬蓬勃勃地布满了整个枝头，给萧条了一冬的小院子，增添了久违的绿色和暖人的春意。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茂密的树叶缝中，露出洁白的杏花，甚是好看。还没等回过神来，那花骨朵儿拥抱着，一团一团象香雪海般，竞相开放，洁白无瑕，娇艳欲滴。再细细一瞧，洁白的花丛中，伸出长长的、粉红色的花蕊，淡淡的、细细的，可爱极了。满树的杏叶绿，满目的杏花白，诱人的花蕊红，组成一幅美仑美奂的彩绘画卷。一阵风儿吹来，树儿摇曳着，叶儿翻卷着，花儿舞蹈着，太阳透过茂密的树叶，把光线投射到树底下地面上，光与影不断变幻着，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绿叶婆娑的沙沙响声，此起彼伏，与光怪陆离的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色彩斑斓、余音缭绕的梦幻世界，让我陶醉其中，不得自拨。

    癸卯暮春，突然发现树上挂满了的杏果，一串一串的，青青的，绿绿的，镶嵌在树枝上，很是可爱。渐渐地，果子长大了，颜色变紫了，树枝压弯了，来观看的人也多了起来。

      有一天，几个小孩子，终于禁不住诱惑，利用大人午休的时间，悄悄地爬上围墙，偷摘杏子吃，惹得我家小狗妞妞狂吠起来，我打开房门，狗妞立即跑到跟前，咬着我的裤腿，拖向院墙跟下，似乎是告诉我有人偷摘果子。我没有责备孩子们的行为，而是叮嘱他们下围墙时要注意人身安全。因为我小时候也曾偷吃过杏果，那紫色的杏子，其实还没有熟，又涩又酸，涩得嘴巴发麻，酸得牙齿发软，差点小便流了出来，至今仍记忆犹新哩。我拿来几块肉骨头，嘉奖小狗妞妞的行为。才四个月大的小狗狗，就懂得为主人看家护院，忠于职守，真是我们的好伙伴、好朋友。

    进入六月，芒种临近，气温高升。燕赵大地，小麦开始成熟了，杏子也逐渐由紫转黄，几天功夫，全部换装成黄澄澄、亮晶晶的诱人颜色，正式宣告：杏子熟了。杏子确实又香又甜，连平日挑食的孙子，都一口气吃了四、五个，并伸出大拇指，直夸：“verygood”。

    我把这个好消息微信告诉了房东，并拍了有关杏子的照片和视频传了过去。房东回复，长得真好！好多年没看到杏子熟了的景象了。我提出请主人近期拔冗回家一趟：一是品尝品尝新鲜的杏子，二是如何处置这满树的杏果，想征求主人的高见。遗憾的是，主人因为忙，没有成行。

    年近七旬的妻子，自告奋勇爬到树上，举行杏子首摘仪式。看到妻子爬到十多来高的杏树上，我的心都悬了起来，手心里满是汗。可妻子却说，站在高高的杏树上，又找到了小时候在省公安子弟学校读书时，到附近南昌北郊林场，摘杏子桃子的美好感觉了。

    邻居们也加入了采摘的行列，田大婶搬来了梯子，邻居李姑爷特地用矿泉水瓶和竹竿，制作采摘神器，成为一大亮点。有的邻居提着竹篮筐子，还有的拿着网兜袋子。身手敏捷者负责上树采摘，使用采摘神器者频频得手，其他人负责在地上捡果子，分工协作，井井有条。当然还有忙着摆拍照相的，有正聚精会神搞现场直播的，还有的在录视频和发抖音的。一时间，小院里，人声鼎沸，欢歌笑语，不绝于耳，热闹非凡。多么温馨、欢快的场面，让我暂时忘却了苦闷与烦恼。

       我第一时间，从刚摘下的杏子里头，挑选出十二个硕大而又光洁，澄黄而又透着红色的的杏子，首先敬献给田大爷品尝，并祝他老人家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过120岁。是他老人家的一番话，才有杏树今日重新焕发出生机和活力，才有今日杏果满枝头的大丰收场景。也让我体会到，大自然是多么的慷慨，多么的无私，只要我们人类善待它们，那怕只是浇点水而已，它们奉献给人类的，将是意想不到的惊喜，我们的内心深处，要懂得感恩大自然，更要善待和保护好大自然，因为这是我们赖于生存的唯一地球家园。

    杏子一但熟了，保质期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除了每天要抓紧时间采摘下来，还要计划着如何处理好，及时赠送出去，否则会很快腐烂变质。按照先近后远、先易后难、先小孩后大人的基本原则，制定每天的派送计划，保障每天采摘下来的杏子，能及时赠送出去。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先送给街坊邻居去尝尝鲜，吃过的人都说味道好极了；再给亲朋好友、病友家属送上品尝品尝，收获了满满的正能量感言；后趁孙儿入院治疗时，捎给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鉴赏鉴赏，并热情接待了几批亲自来体验采撷之快乐者，让他们流连忘返、乐不思家。几天功夫，小小院子，人来人往，像过年一般，其乐融融。正应了那句话：“我奉献，我快乐”。

    夜深人静之时，熟透了的杏子从树上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呯”“呯”的响声。这可吓坏了我家小狗狗，以为是有人潜入院子里，图谋不轨哩，小狗奔跑到杏树下，对着暗影就是一顿狂吠。随着杏子脱落越来越频繁，小狗妞妞也忙坏了，每有杏果掉下，狗妞就要狂吠一次，这样反反复复，一夜竟达十几次之多。妞妞的尖锐的叫声，打破了夏夜的宁静，扰乱了四周邻居的睡眠，左邻右舍颇有微词。我除了给他们赔礼道歉，还奉上杏子鲜果，以弥补精神损失。可我不打算责怪妞妞，它是最忠诚的卫士，这是它的职责所系，是效忠主人的表现，是看家护院的本能。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夜间休息，晚上我只得把妞妞关了起来。虽然委屈了这个可爱的小精灵，但能让大家睡个好觉，做个好梦，也是应该的、值得的，俗话说：“两权相害取其轻”。

    深夜刮起了大风，早晨起来一看，树底下铺满了黄澄澄的杏子，捡起来细瞧，全部砸变形了，已不能食用了，感到很是可惜。我准备把它们捡起来，丟到垃圾桶里去，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到菜地里去，即可以当有机肥料使用，沃土助苗生长，又可以节省买化肥农药的费用，保持果蔬纯天然的味道；还可以减轻清洁工的劳动强度，真是一举多得，何乐不为呢。这让我悟出个道理：任何物质，放错了地方就是垃圾，放对了地方就是宝贝。

       一颗很不起眼的杏核，被埋到土壤深处，待到春暖发芽，破土生长；数年的雨雪风霜，数度冰冻干旱，磨砺出一棵参天大树；经过开花、结果到完全成熟，历经风吹雨打、病害虫咬，结出甜美的果实，供人类食用；吃剩的杏核，重回大地；那些没有得到人类垂青的杏果，掉落到地面，腐烂成养料，杏核也回归土地；最终都完成了生命轮回。亿万年来，循环往复，无穷无尽，不断演绎大自然和谐共生的辉煌与壮美。正如《杏子歌谣》所唱的那样：

杏叶绿、杏花白，青青的果子长起来。

麦子熟、杏果黄，又红又软赛蜜糖。

杏子凉，吃莫贪，明年还有再品尝。

   癸卯兔年芒种于北京通州漷县翟各庄

作者简介

邓晓明  男  1956年生  江西南昌人  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江西省气象志》主编  《气象诗社》常务副社长  江西省邓氏文化研究院院长  江西邓小平文化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