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文/好人张北
月儿在云中快速地穿行,云絮金黄色,幻画岀阴森恐怖的风景,像丛林也像迷宫。风比白天稍大些,听得到电线呜呜作响,倒挂在榆木桩上的水桶叮叮当当。
院内墙根处种植的“扫帚玫”与“大烟花儿”摇来摆去,一定在风的肆虐中很痛苦。门前草滩中的淖尔,波光粼粼。
我加了一些衣服,来到天盖营子村的东头,六狗子的老爹死了,搁棺五日,这几天晚上都在放电影,电影过后戏班子接着去唱戏。
电影是《少年擒寇记》,没啥意思,大人小孩一律叫它为《少年亲口记》,真是胡说八道。我沉迷于二人台传统小戏《后继母打孩子》之中,内容凄凉,演员表演的角色引人入神,让人身临其境一般,尤其扮演“淘气”的那个女孩,唱得非常好,并且着意让某些台词幽默而滑稽……许多的妇女们,替古人耽忧,真诚地抹着眼泪,他们的手背水亮亮的,眼窝一定也很红。
传统小戏演完,流行歌曲开始了,刚才的“淘气”已卸了妆,原来是个美人胚子呀!她杏眼粉腮,胸峰抖颤,纤腰美臀,穿着紧身黑色健美裤,留着“燕尾头”,手捏麦克风,走起了太空舞步,一曲《草原牧歌》把天盖营子村的夜色,沸腾了!
口哨声尖叫声四起,光棍汉们轰地一下挤上前来,人群乱成了一锅粥,小英子刚买的红绒线衣,后背被烟火头烫穿了几个洞,谢二女的屁股蛋涌上几多有力的“咸猪手”……戏台上的“嘎斯灯”大荡着秋千,似乎徒然发生了六级地震。
赵青山像孙猴子一样灵便,他飞上了戏台,还未站稳,就大喊了起来:这是扑刀子呀?一个一个的“显各念”(讨厌),都是些“逼兜油子”(挨揍角色),爷砸死你们!来!扑来!
赵青山何方人氏,天盖营子村一“刺头”也,他敢和大队官员吵架,敢骂乡政府,敢骂天敢骂地,也打过他的老娘,无人敢惹,口碑极差,此时他主动来维持秩序,不知是犯了那根神经。
“淘气”见状,不再走“太空步”,像天盖营子村那只三条腿的神灵白兔,腾起一团白烟,闪进了后台,这台上,也便只有赵青山在牛气冲天了。台下楞小今晚可能喝高了,他一直对赵青山有成见,都在忍着,今晚见他如此嚣张,并且把小美人吓跑到了后台,愈想愈憋气,终于脱口而骂:青山,我透你娘!滚下来,没人愿看你的猪肝脸!
这还了得,士可杀不可辱,赵青山又像猴子一样,灵活地飞到台下,一场决斗在天盖营子村打响了……
六狗子的七妹小金梅,忽然走到戏台上,她披麻戴孝,有些瘆人,她一把夺过铁架上的麦克风,“噗!噗!”地吹了两声,声泪俱下般,说道:父老乡亲们!天盖营子村的父老乡亲们!我三岁没了娘,我们姐妹兄弟七个,我爹屎一把尿一把地把我们拉扯大,还没享上一天福,就没了,今天欢迎大家来看戏,也是对他老人家的一点怀念,大家不要闹事,我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差不多都十连九亲的……
小金梅的话句句抖着颤音,却如劲鞭抽打,让一颗颗燥动不安的心,开始冷静,远望她一身宽大的孝服,白得刺眼,却挡不住她那一对鼓涨起来的大胸脯,是啊!她也很美的,也曾不止一次地走进我的甜梦中……
……

好人张北:本名:李文亮,业余作者,曾在报刊与网络文学平台发表诗文七百余篇(首),河北省康保县闫油坊乡大土城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