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
张崇光
李霞考入了Q城的理工大学，班主任是年轻的赵俊教授。四年大学生活，李霞学到了不少知识，也敬佩赵教授的人品，但这是纯粹的师生关系。
李霞毕业后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被录取在市东区兴隆街道办事处做了一名基层干部。当初李霞的父母是高龄生下的她，父母怕这事也遗传，就着急的为李霞找婆家，意想趁年轻早结婚早生子，免得错过了生育的时机。于是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李霞和只相处了二个月、母亲单位副厂长叶伟的儿子叶立结了婚。
叶立在家是独生子，而且叶家已经两代单传，所以叶立从小就娇生惯养，也沾染一些坏习气。李霞婚后和公婆住在一起，叶立看着也热心，平时对李霞问寒问暖，李霞上班后，叶立每天开着宝马车接送她上下班（其实李霞从家里到上班处不到三里路，是叶立非要开车接送）。过了一段时间，叶立的本性就渐渐流露出来了，先是说自己工作忙，让李霞自己上下班。后来，叶立就经常很晚回家，回来后有时身上带着烟酒气，有时带着香水味，倒在床上睡觉，李霞和他说句话，说着说着他竟打起呼噜来。为此，李霞找过公婆，想让他们出面做叶立的工作，不要整天晚上在外折腾，多顾顾家。但李霞的公婆却护着儿子，说叶立在单位大小干着点，现在趁年轻在外忙忙也是为了将来家庭好。
当李霞怀孕八个月时，传出了叶立与单位才招聘来的一名女大学生在外过夜的消息，李霞为此和叶立吵了几次，但每次叶立都是口头说改，过后照旧。找公婆，公婆只是浮皮潦草的说叶立几句，还对李霞说，年青人一时糊涂，慢慢就好了。一次叶立酒后回家后嫌李霞整天婆婆妈妈疑神疑鬼，李霞争辩了几句，叶立竟动手打了她。此时的李霞对叶立、对这个家失去了信心。
李霞的预产期到了，又是个中午头，她的婆婆叫了120和她一起去了医院，丈夫打来电话说是单位会议结束就去医院。但分娩说来就来，到医院一小时后，李霞就产下了一个女婴，李霞的婆婆立刻拉下了脸，这时李霞的母亲也急急赶来了。李霞的婆婆赶紧说自己回家拿点东西就走了，走了就没了音信，叶立更是电话无人接。看来，李霞婆婆家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是一般的重。出院时是李霞母亲叫120一起回家的。到家后，公婆和丈夫居然都在家闲拉呱，对李霞母女不冷不热，李霞的母亲进门后连碗热水都没喝就尴尬的走了。就是这种时候，叶立仍然是很晚回家，有时通宵不回家，公婆也不管不问。
孩子四个月大时，李霞要上班了，叶立还真摊上了事，他用假发票报销的事被查出来了，由于数额较大，钱又都被他在外面和女人鬼混花光了，所以最终叶立被判了三年刑。李霞为此开始考虑今后的日子。由于李霞要上班，想让母亲来或送母亲处照料孩子，李霞的公婆又不同意，说李霞的母亲文化层次低，教育不出好孩子，要自己带。很快，李霞收到了更坏的消息：说是李霞的婆婆下午推着婴儿车在小区内溜达，走到一大树下阴凉处，有人招呼她打麻将，婆婆就把婴儿车放在一边，自己去打起了麻将。待一局麻将下来，婆婆说看看孙女，可婴儿车内根本没有孙女的踪影。婆婆在众人的劝告下，到派出所报了案。调查询问周边人，都说没注意婴儿车内原来有没有孩子，更没人看见有人抱走孩子，加之那时小区没安装监控，使该案成了无头案。
孩子是母亲身上的肉，李霞心疼加焦急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她连续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问的人都问了，女儿还是杳无音信。那些日子，李霞每次身心疲惫的回到家，却发现公婆对此事不上心，反倒劝李霞想开点。李霞经过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再考虑到平时叶立一家人的作为，觉得这个家不能呆了，长痛不如短痛，早离早解脱，随后按程序办理了离婚手续，自己不留悬念的净身走。
李霞后来调往区政府工作，并和一起工作的同事于东阳结了婚，婚后生下一名男婴，取名于飞。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于飞23岁了，在市文旅局工作。单位每年组织人员到医院查体，在一次查体时，大家都说于飞和一名叫赵芸的大夫长得有点像，尤其是两人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于飞特意看了看赵芸，确实有点像，却把赵芸看的羞红了脸。第二年查体时两人再次见面后就互留了微信，一来二往，两人联系愈加频繁，最后水到渠成，，你情我愿，俩人私下约定了婚姻。
赵芸把于飞领回家与父母见面。赵教授两口子对于飞越看越喜欢，于飞第一次来就被留下吃了饭。赵芸乐的脸上开了花，还撒娇地对父母说，人家都说我们两人有些像，特别是眼睛，您二老看呢。这一说，于飞的父母发现两人的眼睛真有些像。赵教授又问了于飞父母的情况，当于飞说到母亲毕业于理工大学时，赵教授马上问叫什么名字，于飞说叫李霞。赵教授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有缘分哪，你妈是我当年的学生，并一再嘱咐于飞，有空让你爸妈来坐坐。
于飞回家后很兴奋，对父母说今天有两件大喜事。父母从未见儿子这么高兴过，就说别玩迷宫游戏了，有喜事直接说出来听听。于飞就说第一件喜事，我处女朋友了，在市人民医院工作，而且今天去了她家，她父母都认可了。李霞说你这是什么时间就有的事？婚姻是大事，总得让我们当父母的把把关或者说是参谋一下吧。李霞有了自己的教训，对婚姻问题慎重了许多。于飞自信满满地说，我说完第二件事，您二老准没意见。这时李霞早沉不住气了，说要说就快说，不说就永远别说了。于飞一看母亲急了，就凑近母亲说，女朋友的父亲是您当年的老师赵俊教授，他还让您二老有空去坐坐呢。最后还加了一句，说女朋友和你长得很相像。李霞听了以后，心里一团乱麻，有这么巧的事？就说，星期天咱们一起去赵教授家拜访下。
找了个星期天，李霞一家去拜访赵教授一家。真是不看不知道，李霞一进赵教授的家门，赵教授一家都愣住了，李霞就是个大号赵芸，赵芸就是个小号李霞，天下还有不是一家人却长得这么相像的两个人？李霞与赵芸对视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种突突跳的感觉，不知该说什么好，李霞更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赵芸的母亲先回过神来，说别光站那儿看了，进门再好好看。进门落坐后，两个孩子忙着斟茶、洗水果，李霞和赵教授坐近了说话。李霞在校时就听说赵教授没有生育，现在冒出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女儿，心里早就打开了鼓。难不成？不会是？李霞越想心越乱，就对赵教授说我看看你的书房吧。赵教授乐呵呵的说，你到现在还是这么爱看书，怪不得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来到书房，瞅别人不在眼前，李霞直率地问赵教授，您的女儿是哪年生的？赵教授吃惊的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李霞说赵芸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人。赵教授想了想说这孩子来得突然，当年学校门卫在传达室门口看到一个棉被包裹，打开一看是个女婴，里面有个纸条，写着孩子的出生日期，还附上了一千元钱。门卫就把孩子抱到了保卫处，问怎么处理。大家都说打电话交给民政部门，这时和赵教授是邻居的郝处长说先放这儿吧，我请示下校领导。郝处长先给我打了电话，我说校领导同意的话我就收养。结果校领导知道后说既然我愿收养，学校就协助办办收养手续，并嘱咐在场的人对此事不要宣扬，对外就说已经送给民政部门了。听到这里，李霞忍不住问这一切赵芸都知道吗？赵教授说，孩子上班后第二年在一次给我化验血时，看到我和她的血型不一样，从医学角度心存疑问，就偷偷私下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就清楚了。赵芸有一次单独问起她的身世。我知道女儿是医生，这些事瞒不过她，就实话对她说了，还说你愿意寻找你的亲生父母相认，我们也同意。但赵芸说我只有您和妈，不会去找去认亲生父母，他们当年抛弃了我，就没有资格当我的父母，你和妈就是我的亲生父母。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确实没有再提此事，可你怎么关心起这事来？李霞一直在流着泪听，赵教授说完后，李霞没有回答赵教授的问话，而是嚎啕大哭起来。
赵教授一时慌得不知怎么办好，外面的人听到哭声也都进来了。于飞上前抱住母亲，摇晃着说发生了什么事？赵芸问阿姨哪儿不舒服，咱们马上去医院？李霞只是摆摆手说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大家出来后，又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赵教授，赵教授两手一摊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赵教授老伴不乐意了，说里面就你们两人，李霞不会无缘无故地哭吧？你个老东西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教授待心情平静了下来后，就把在里面说的话全部告诉了大家，大家听后满心疑惑，决定待会听听李霞怎么说。
李霞红肿着眼皮出来后，不自然地笑了笑对大家说，我今天失态了，现在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下，改天再来拜访，说完带头向外走去，弄得大家一头雾水。
李霞回来后，马上联系了叶立所在单位，单位告诉她叶立刑满释放后，没有再回到单位，听说当时和他父母回山西老家了。李霞又到叶立父母单位询问，得知了这一家去山西的地址。李霞从Q城民政局开了一封介绍信，专门去了一趟山西。
叶立家所在街道办事处的范主任接待了李霞，范主任告诉李霞：叶立回来后一直倒腾贩卖煤炭，确实挣了些钱，买上了宝马车。十几年前在一次押车到河南贩卖煤炭时，由于车速过快，拐弯时翻车出了交通事故，人也没了。叶立的母亲受了刺激，精神有点不正常，也在五六年前去世了。只有叶立的父亲在世，但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大不如从前，也去了养老院。最后李霞问，家里没有留下后代吗？范主任说，这一家人来时就没有小孩，来后叶立身边倒是女人不断，但没有结婚，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李霞想，或许是当年叶立的母亲撒了谎，明明是不想要赵芸这个孙女送出去了，却报假案说丢失了。不过这一切都已无据可查了。
李霞回来后把赵芸约了出来，并把24年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并说为了慎重，建议两人去做个亲子鉴定。赵芸仔细看了看李霞，心里已有些触动。鉴定结果是：符合遗传规律，亲权概率大于0.9999，支持亲子关系。看到结果，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没有说话，只有泪水，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霞和赵芸从医院出来后，两人商定，赵芸仍住在赵教授家、认赵教授夫妇为父母并为其养老送终。当然了，赵芸和于飞只能以姐弟相称。所有的解释工作由李霞找时机告诉大家。
两家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疑惑、惊讶后，很快接受了这一现实，而且比以前更亲近了。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于飞把他从小一起长大、最要好的发小介绍给了赵芸，赵芸把她最要好的闺蜜介绍给了于飞，姐弟俩还商定同一天结婚。
结婚喜庆这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两对新人在同一家酒店的二楼、三楼宴席厅举办一模一样的婚礼。
于飞小两口在二楼宴席厅敬了双方父母后，又来到三楼宴席厅赵芸小两口双方父母的桌前敬酒。而赵芸小两口在三楼宴席厅敬了双方父母后，也来到二楼宴席厅于飞小两口双方父母的桌前敬酒。前来贺喜的人们见过的婚宴多了，但从没见过这种两对新人互敬四家父母的戏剧性场面，于是响起一阵阵喝一个、喝一个的助兴声。
孩子的喜事，当父母的都很注意涵养，一般在宴席上只是象征性的喝一点酒。可今天李霞夫妇和赵教授夫妇却破了例，喝高兴了，喝多了，喝醉了。
作者简介：张崇光，男，山东省青岛市人，中国乐器协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在《青岛文学》《散文选刊》《当代散文》《青海湖》《青岛日报》《山东工人报》《中山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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