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书外皆风景
一一读《书里书外》
陈晓林
周作人提醒读书人,尽可能多与“第一流学者结缘”。那么怎样才算得上“结缘”呢?有学人给出了三条建议:读一流学者专深的著述;也读其色彩斑斓的人生;更读那些压在纸背的心情。只有这样的阅读,方称得上“结缘”。可若没有专业背景,专业基础,读一流学者的专深著述谈何容易。
其实,读一流学者不见得一定读其专深著述,读小品,尤其是那些性情自然流露,文彩情趣盎然的散文随笔书话,也是妙不可言的。近日我读陈平原的书话集,《书里书外》就有这般感受。
作为北大博雅讲席教授,中央文史馆馆员,先后出版著作三十余种的陈平原先生,当然是一流学者。
散文随笔自不必言。所谓“书话”,依陈平原先生论,大概是从“诗话”“词话”“曲话”延伸开来的专谈书籍的文章体裁。包括《史记.太史公自序》那样的序跋、《日知录》那样的读书札记、《藏书纪事诗》那样记载藏书家事迹的诗文、《书林清话》那样专讲书籍发展历史的著作。
现代的学者中,周作人、郑振铎、唐弢、黄裳、谢国桢等都是书话写作的大家。
陈先生步其后尘,不输前人,在《书里书外》中,不涉“高头讲章式”的学问,而是杂谈买书、访书、读书诸事,从书里谈到书外,或者借书里谈书外,娓娓道来,亲切平实。
《书里书外》有京华买书记;江南读书记;青灯梵呗话小说;域外旧籍觅新话;逛书滩;南游书简;台湾行;漫说文化等8辑。读来,似跟着大学者买书、读书、做文化访谈,既涨见识,又添趣味。
《书里书外》你一本正经的读也可,闲来翻翻也可。说一本正经的读,是因为这本书闲而不闲,有学术的灵魂贯穿其中。在“青灯梵呗话小说”这一辑,陈先生随意间谈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佛教与中国小说的因缘可谓深矣。谈六朝志怪离不开佛教;谈唐传奇的情节类型、宋话本的体制特征离不开佛教;谈明清‘神魔小说’,乃至《金瓶梅》《红楼梦》这样的‘人情小说’,也都离不开佛教。如果有人撰写‘佛教与中国小说’这样的专著,我会拍案叫绝”。
陈先生也常在不经意间谈出精彩的读书方法,比如他说读书有两种愉悦,读到一本对你的研究工作有用的作品,你会得到愉悦;读到一本很适合你欣赏口味的奇书,你也会觉得愉悦。他建议,读书要保持两种眼光,学者型理智的眼光和读者型好奇的眼光。
在论及佛教对中国近代知识分子思想的影响时,陈先生谈到弘一法师。他赞同丰子恺、朱光潜的观点,称弘一法师是“最像人的人”,要学弘一法师,“以出世精神做入世事业”。
《书里书外》也不乏陈氏幽默。在“火车.驴车.胭脂河”一章,陈先生写道:“晚饭后散步发现我们竟然住在(开封)‘胭脂河’旁边。末见粉红色小河,只有一块路牌,不过已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此地远离皇宫,染红河水的胭脂不可能出自宫女,大概此处原为‘红灯区’。众人互相取笑,不知今夜有无宋装的青楼女子入梦来”。
陈先生主张,书话之所以为“书话”,而不是“书评”或“书论”,除取其包含散文因素外,更取其写作时的潇洒闲适心境。如老友神聊,夫妇闲话,尽可无拘无束,无始无终。
读书不能不知书。读书话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方便读书,多读书,读好书。《书里书外》涉及的古今中外的书到底有多少,我没做过统计,但一些书已列入我的阅读目录。
好学者大都“学问”背后有“情怀”,而不仅仅是“著作等身”。《书里书外》虽不大喊大叫,也少见大词大话,可平民立场,天下情怀经纬其间。
《书里书外》浙江文艺社初版于1988年,30年后,由三联书店增订再版,文学价值,市场价值可见一斑。
好书是有生命力的。

授权作者简介:陈晓林 坚持业余创作,出版散文集《纸上声》、诗集《心远斋诗摭》等著作六部。《将星之路》获第二届全国优秀青年读物二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