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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娃窝
文/杜浩荡
在我们村南沟和东河的交界处(也是在沟里),有一个地名叫“死娃窝”,听起来相当恐怖。
听老辈人说,在解放以前,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根本就没有医疗条件,缺医少药。十里八村的人生孩子没有到医院去的,确实钱难。有的人确实还不知道医院的门朝哪边开着。生孩子,方圆几里一个接生婆,如果是顺产,男人在屋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那就皆大欢喜,他当爸爸了,全家都高兴;如果遇上难产,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真是让这家的男人作难死了。有的妇女因此就丢了性命,有的孩子因为难产,一生下来就没保住。真是家破人亡啊。咋办?男人心里难受,也无回天之力。叫上本家几个兄弟,趁着天黑,埋在庄东那个大塄下——也就是“死娃窝”。他,失妻之痛,丧子之哀,哭天喊地,可让他怎么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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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埋得多了,人们就把这个地方叫做“死娃窝”。
这是多么凄凉的情景啊!
一个孩子生下来能不能健壮的成长,完全在于他的命。没灾没病,身体健康,才能长大成人。
没有医疗条件,不管是大人小孩,若感冒或者发烧,都是用一些土方子来治疗,喝一碗姜汤,把炕烧热,睡在炕上盖两层被子发汗,或者在额头和两边太阳穴附近,用针一挑,母亲用双手狠狠地挤,挤出血来。(若感冒严重,挤出来的血就发黑)再在炕上焐上被子发汗,有时还真的管用,就好了。
小孩来到这个世上,小时候最难养,若得了一种叫做“四六初”的病,那就基本上没治了。为了尽尽心,孩子的父亲跑上远远的路,找个中医开上几副药,熬了用勺子给他灌着喝,十有八九是救不活的。
孩子死了,就用破布或者席片子卷了,傍晚时分就在“死娃窝”里挖个坑埋了。
天麻乎黑的时候,时常有狼和野狗在这里出没,猫头鹰往往也在天黑的时候发出凄惨的叫声,它们怕是嗅到了夭折孩子的气味,来到这里刨食。从此这里就变得阴森、恐怖,一个令人怕怕的地方。白天大人若是胆小的话,都不敢到这地方来,更不要说小孩儿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解放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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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人的孩子也多,失去一个,心软的女人非常的伤心,心硬的人也觉得无所谓。
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生孩子还靠的是接生婆,还没有到医院生孩子的先例。村里有户人家,家里确实穷,女人做针线的本事太差,孩子到了冬天还穿不上棉衣棉鞋。前面生了好几个男孩,想盼一个女孩儿,结果还是生了一个男孩,男人认为生男孩是“贴赔”的事情,月子里孩子就得了病,别人都劝他给娃看看,他满不在乎的说:“怂管,能活了活,不能活了算了;若再是个女子的话,给弄一针药。”这就是有的人心态。可谁知这个孩子最后还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有时候一年有好几个孩子夭折被埋在了“死娃窝”,几十年来,这里也不知道埋了多少夭折的孩子。所以很多女人都不愿意到这地方来。
我九岁那年的早春,还没开学,太阳一杆子高了,我起来问我婆:“我姐呢?”我婆回答:“给猪挑草去了。”我不知道,我姐是在庄西、庄北、还是庄东去了,我就顺着村口的小路来到庄东我家自留地里喊我姐的名字,旷野无人,冷风飕飕,我又大声喊,这时从“死娃窝”里的大塄下窜上来一只不知是狼还是狗的东西,它拖着长长的尾巴,看到我就兴冲冲的向我扑来,我转身就跑,我当时使出浑身的劲跑,跑到半道上,一个石头差点把我绊倒,但是没有倒下去,我试来狼的爪子已经打上了我的脊背,我大声喊着拼命地跑进了我家的大门,我父亲大喊一声“狼!”,狼才扭头跑出大门,我父亲顺手拿起铁锨就撵狼去了,我吓得赶紧坐在了炕上,心里“突突突”地直跳。我觉得有点儿怪,事后竟奇怪地没有听到我妈对我的教育,也没有听到我婆对我的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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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来我常常记起这可怕的一幕,不确定它是梦境还是真的,时隔50多年,这一幕在我头脑里还是记忆犹新,挥之不去。
我们同龄人五六个孩子一块儿给猪挑草,都在离村子很近的地里,因为出门时大人叮嘱:“不敢到死娃窝里去,死娃窝里有狼哩!”
到了1965年,毛主席发出了“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六·二六”指示,各大队都建立了医疗站,配备了一两名赤脚医生。公社有只规模不大有两三名医生的卫生院,能治伤风感冒发烧咳嗽消化不良之类的小病,也能包扎碰伤刀伤等。大大的方便了群众,改善了农村的医疗条件,也从赤脚医生中培养了专门的接生员,村里再也没有发生孩子夭折的现象。
但是这个地名已经叫出,就没法再更改了。我们常听见队长在给社员派活
“男的今天中午在“死娃窝”里挖“弯头”。“死娃窝”成了一片队上的石榴园,用牛犁地的时候,树行子根本犁不到,这犁不到的地方,就叫做“弯头”。

随着医疗条件的进一步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村人观念的改变,接生婆在农村就失业了。现在的孩子就像掉进了福窖,都是在大医院里出生的,和解放前的小孩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井底!
国家强盛了,人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医疗条件越来越好,可就是看病费钱。
“死娃窝”在上世纪末,分给了村里的一个社员,现在已经成了茂盛的石榴园,当年恐怖的情景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年轻人连这个地名也不知道了。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杜浩荡,1959年生,1980年至今从事语文教学工作近40年。闲暇时写点生活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