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杂忆之人与狗》
文|余一
在我家乡有句老古话:大村子的人,小村子的狗。就是说村子大的地方出恶人、凶狠残暴的人,而小村子里,狗的凶是出了名的,可能是见的人少,加上狗的鼻子很灵敏,一个陌生人来立马嗅到了,于是,大声叫唤以提醒主人,提防小偷。

小时候,我最怕狗,虽然没有被咬过,但那时也知道狂犬症与有人被咬的事故,好在每次路径有恶犬的小村口,大人都会事先预警与备好木棍及石头,只有这样,才能安然放心地通过这段路。
记得初一在乡农中就读,距离镇上还有一段路,属于中学的分部,农中,是当时时代的产物。半工半读,我当时的入学通知书,有一句“请自备锄头或铁耙一把,来校报到!”可见,那时的读书人,是劳动与学习齐头并进的。我们几乎都会割稻子、打谷、种南瓜、还有收割红麻。第一学期的秋季,我们初一四班,一下午就割了十多亩地,大家挑的挑,割的割,女同学一字排开,就像收割机似的,我们男同学脱粒,挑担回校。人多力量大,各班都有劳动实践课,总部的学生,要将学校厕所的屎尿粪便,抬到三里地外的农田,也是经常的事。
那时,不去乡镇总部读,反而让我的见识与乐趣更多,因为当时华东地质勘探队265队的一个基地建在农中的隔壁,他们属于国家的勘探队,编制与配置都是按厂矿国企的标准,有大片的活动场所,有电影放映点与电视房,还有商场与其他篮球、羽毛球场,俨然将那片黄土岗、黄泥地变成了城市,我们读初一,很是喜欢这样的城市环境。
我们吃饭后,洗碗也到那里拧开自来水,晚上,经常躲着上晚自习,去地质队看电影或电视剧,那时的《霍元甲》、《陈真》、《霍东阁》、《再向虎山行》,很是热门,一周四集,吊足了我们的胃口,哪里有心读书,就想出去玩。后来,还发生了我校一头水牛因长时间没有喂水,渴到副校长毛宽太老师的夫人记起,但牛渴得要命,拼命往死里喝,最后,喝到一头栽倒进水塘,死了。剥皮后,老师分得牛肉吃,我们吃了一顿牛杂汤,但由于没有送牛肉给地质队的领导吃,他们掐了我们的电,顿时,漆黑一团,我们干脆去他们那里看电视,但一见学生来,他们就锁了门。
农中岁月,是有许多故事的。但上学要经过一个二十几户的小村子——上墩吴家,听我外公说,别看村子小,以前还出过读书人——也就是考取功名的举人。而金桂两姓,是一个秀才都没有的,就算村里老五家想考武举,还在背后山上修了练马射箭的训练道,也是没见考取过的。

吴家有个紧邻村口的人家,养了一条特别肥大凶狠的狗,一有人来经过,它的狗吠声三里之外就听的见,有许多人都吓到或者被咬伤,但上世纪80 年代,没有赔偿与打疫苗,只有自认倒霉没有防范好。我每次回家,与同学结伴而行,在下面就准备七八个大石头子,狗一扑上来,就用石头砸,加上半蹲的姿势,可以应付一下,于是,后面的小伙伴又丢一个石头,我们趁这个时间空隙飞快跑,每次周六下午放学,都是这样胆战心惊地通过。
来学校时,几乎也是这样,石头,于是成了上学的必备“神器”。狗,这个东西,有几个特性。很顾家,狗不嫌家贫,只要是你养了,很忠诚,也会死心塌地地为主人服务——守家。因此,在乡村里,尤其是僻静的小山村,都有几只这样的狗。
听郭德纲的相声,知道狗与犬,是有区别的,犬的爪子多一个脚趾,是藏在腿上,看来,鹰犬鹰犬,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中畜养的宠物。
以前,我小姨家,是距离我家一华里的——桂家,村头也有一条很凶的狗,每次去她家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而且,那个住在村口的人家,反而以有这样凶的狗为荣,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那时,我六七岁,经常去小姨家拿些什么东西,或是外婆让我送些什么去,我都是从桂家屋背的田埂,径直绕到一片竹林与桃树林后,当时小姨家是住竹林边,早上在厨房,一喊就听得见。而且,远远地喊小姨出来接我,但即便如此,那个“癦哩家”的狗还是隔田隔河朝我飞奔吠来,好像与我有着几百年的恩怨情仇似的。
狗,往往是地方人的影射。
有的地方,村子大,这里的狗很温驯,但人却十分霸道与彪悍。我外婆也曾养过一条狗,记得是我远房亲戚——-管坊的大姨父送来的,那时我读小学三年级,我的这只大黑母狗,经常会在村口接放学回家的我,也曾生过几窝小狗,每次有十多只,有一回生过16只,够多了,只要附近邻居愿养,都会免费送别人,我们那里有民谚:猪来贫,狗带富,喵猫来了会戴孝。送狗给别人是送福气,所以大家很乐意。可惜,我家这只黑狗,由于冬天跟我一起去上学,走到毛家大塘水库边,回来时,被一伙在那里开采石头的人打死剥皮吃了,由于他们是大姓村落,吃了也就吃了,怎么奈他何?
我外婆那时一直念叨这事好几年,以后再也没有养狗了。

后来,初一读到下学期的期末时,学校决定将农中改造成学校的养鸡场,而那些田地,全部让边近村里的人租种了。但总校夹在马荃乡的吴毛二姓之间,这两个村子,均有上千户人家,一个种地,一个打鱼,发生村际间的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
以前,我们经常有去乡电影院看电影的习惯,学校每个月会包场一次,1984、1985年左右,学校的元旦汇演,几乎在电影院举办,到了1987年的上学期,我们学校的校长好像与电影院的人有意见,一气之下,从来不包他们的电影,而是各班买电视机,看看新闻与当年自卫反击战的报道,说看了大家好写作文。但电影院的选址,据说,就是吴毛二姓斗争的结果,一个要放西头,一个要放东南吴姓边上,曾经还发生了乡党委书记,因看电影时,打了毛家的人,用牛皮鞋子踢到毛家青年的卵袋,痛不欲生之后吃农药死了,其母亲到县里、市里,直至省城告状讨要说法,最后,遇到当年的省委书记万绍芬同志下班,出省城大门。这时他母亲躺在车前,拦车叫冤,才得以答复。这个青年的弟弟与我是小学的同班同学,所以,当时印象很深,我也去过他家玩。但他哥哥的棺材用白漆与石灰,入殓后一直停在乡医院的围墙外许多年,每次路过那里,我都是带怕的。
大村子的人,喜欢依仗村子大人多,经常在逢集赶圩的时候,纠集人员,殴打小村子的人,尤其是五月五,端午节划龙船,因划船的时候,一言不和或恶语挑衅酿成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于是,在2000年前后,余江县劈龙船事件登上了网络热搜,县长说为了不出现打架斗殴的发生,县里不准划龙船,这种因噎废食的做法,引起乡民的不满与愤怒,也激起广大网民的热议,为了恢复这一传统,后来,又用奖励2000元一条龙船的方法,各村恢复打造龙船,三年的疫情,没有听到当地划船的锣鼓声。好在,今年端午,那河畔漾起的龙船会,是否会激起欢快的笑声与热闹,我们将拭目以待之。

人与狗,狗与人。有着太多太多的话题,如今,养宠物狗,是都市一景,北京出现,狗要登记上“狗户籍档案”,而外地人却没有这个资格入籍,有人调侃说,我一家人可以搭在“狗的户籍”上吗?成了一个高级黑的冷笑话。
人有人的模样,狗有狗的习性,但愿我写这样一篇回忆的文章,给这个夏季带来一丝难得的回望,也让这些不堪的记忆,随风而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