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儿时的记忆,大概要从大院里飘出的那带着焦香的花生味儿说起,那是丰收的味道。
从我小时候拿着风车在祠堂大院里肆意奔跑,到放学回家走进露天小院里盼着大雁几时南归,几缕袅袅炊烟,总会在饭点前缓缓升上天空。
小时候,我和祖母一起睡在小阁楼里拼接的木板床上。我们双脚朝向的地方,是一个不高的木制小天窗,正好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每日天空还没露出赤色,祖母便会起身,把昨日提前准备的农具放进筐里,带上种子,奔波于几公里外的田地。
祖母早早地把我叫起床,督促我喝了半碗稀米粥后,带上农具,领着睡眼蒙眬的我就上了山。
她将我放在田地边玩耍,自己在田地里娴熟地劳作。她先是拿着锄头把硬邦邦的土壤松开,除去边缘的杂草;紧接着,便拿着轧孔的木制农具在田上凿出一个个的洞。
偶尔会爬来几只蚯蚓,这时候,祖母就会喊道:“囡囡,快看!这里有小蚯蚓。”话毕,把正和蝴蝶、七星瓢虫嬉戏的我骗过去,让我观察一会儿蚯蚓,顺势把带出门的一小袋花生抓了出来,喊我来一颗一颗慢慢地投进洞里。
小时候没什么玩具,我常常和邻居家的哥哥们玩跳房子和捉迷藏。对于种花生,我也觉得有趣。老一辈的人坐在大院门口,摇着蒲扇,悠闲地躺在躺椅上讲述着花生如何从一袋种子到绿油油的一片稻田,再生长出硕果,脸上洋溢着丰收的笑容。
农民们的笑容,经过岁月变迁,深深根植在我的心中。
太阳升起来了,祖母把鞋子脱了,把余下没有填满花生米的洞全部填满。
我坐在土地上,还有些困意,双眼有些睁不开,干了一会儿便瘫坐在田上,时不时玩玩身旁的小石块,时不时望向祖母。还没一会儿缓过神的工夫,祖母又背上了沉重的农具,一步步领着我回了家。
就这样,杂草丛生、石子填不平的路上,一老一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模糊在远方麦田大道的尽头。
祖母在红砖堆砌的灶台蒸花生的情节,我深深记得。因为祖母特意挑了星期天,把子孙都齐聚一堂,家人们围坐在灶炉旁添着柴火,炊烟不断。花生的香味隔着整条巷都能闻到,出锅的软糯花生会被我和堂哥堂弟们一把一把地装进口袋,玩耍时再拿出来同小伙伴们分享。
夏夜里的星星格外清晰,一闪一闪的,似乎在为儿孙们祈福。邻居们时而端着晚饭四处走动,时而围坐在一块闲聊着村里发生的趣事……
这时候,小孩儿才顾不得大人们的谈话内容,撒欢似地在庭院的砖地上奔跑,脑门上渗出的汗水把眉梢和额前的刘海贴在一块,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嬉闹声……
农民的质朴、祖母的慈爱、祠堂的玩闹……这些珍贵的岁月,被时间的洪水淘过,历久弥新,那些温暖的瞬间,在我的记忆深处不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