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首发 忧伤的牛
铁裕
在那个春天,我常常独自拿着本书,在村落外、沟埂边,或是在田野里闲逛。要么看看书,望望天空;要么瞅瞅树林,看看流水;要么低头冥思,想一些怪诞的事情。
有一天,我看见一条牛在半坡上默然的仰望着。我心里闷闷不乐,也懒得去管它望不望的,只因为没有那种闲心。
说实在的,在那个春天,我的心情很乱,也很不安定。不想写作,也不想群居,甚至不想和家人住在一起。在心中莫名其妙的涌动着一种烦躁、懊恼、不安。总觉得无力、无气、无神。
我仿佛看破了红尘似的,只想逃盾,只想远离这喧嚣的城市,到一个偏僻的深山老林中去,清醒一下头脑去,清理一番思绪。而在这种茫然、苦闷的时候,我看见了这条牛。
这是一条褐色的,一如岩石般模样的牛;
它一动不动站着,仿佛在仰望着眼前的风景;
牛也许在沉思着,它应该怎样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条如山的牛啊,在苍茫的大地上就像一个吃苦耐劳的化身。
在它的脚下,是些乱石、野草、藤蔓。另外,还有一些隐隐约约、弯弯曲曲的土路,向着远方延伸。
牛在仰望着什么呢?确切地说,它在仰望山下的城市。那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繁华而美丽,高楼大厦比肩林立;街道交错纵横,人流如潮;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整个城市充斥着各种喧嚣、浮躁,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城市气势汹汹地向着山边延伸而来,大有将山野占领之势。而在城市的郊外,则是些村落、庄稼地。村里乱糟糟的,破房、烂棚一间接一间,拥挤不堪,巷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这里的村民,好像失去了昔日那种劳动的劲头,没有了上进心。
男的懒洋洋的,坐着吹牛、聊天,或是打牌,做点手工活;女的则嘻嘻哈哈笑着,有的在纳鞋底,有的在打着毛线,或是说些瘪谷子,烂米糠的事;小孩呢,则在一边玩游戏,骑竹马。看着这种情景,你也许会纳闷,这些村民是怎么了?不在地里劳动,而呆在村里消耗着光阴?
其实,何止是人,就连家禽、畜牲,也好像不安份似的。你看那鸡,懒得在地上觅食,而是一个劲的向着村外张望;那猫呢,不去守在洞口拿耗子,而是一副准备逃离的样子;那些狗呢,不再像昔日那样狂吠,或忠于职守,看家护院,而是四处闲逛;那些马驴牛羊呢,也痴痴的在低头沉思,或是准备出走;就连地里的青菜、萝卜、南瓜、豆子,也失去了色泽,灰溜溜的待在地里,黯然伤神。
原来,按城市的规划,这里的破房、烂棚,连同臭水沟,都被城市规划进去了,将身价倍增。
这里的农民们天天盼,月月盼,年年盼,在等待着土地涨价呢。城市一延伸过来,他们也许就会农转非,成了居民。
这些村民们各自做着美梦,都在内心感激老祖宗,有远见迁徙来到这里。村民们想着,一旦拿到钱,就开商店做生意,想着将来娃儿们读出书来,去当科学家,文学家;去当教授,医生;去当诗人、作家;或去当市长、经理、局长,也抖抖威风,出出名;也有的想着出去走一走,见见世面,看看异域他乡的风土人情。
村民们几代人盼望致富、过小康生活的奢望、夙愿很快就实现了。他们自然不用去辛勤的劳作,只用耐心的去等。
这时,那岩石一般的老牛的悠长哞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它长哞着,那粗犷、深沉的声音,悠悠的传荡在山坡;
它仰望着,那高傲、尊贵的头颅,悄悄地巡视着远方;
它幻想着,那粗壮、有力的蹄子,疾疾的奋力奔跑着;
它企盼着,那明亮、有神的双眸,慢慢的审视着山村。
我仔细的看着这条老牛,原来它已十分苍老。眼皮边布满了皱纹,一脸的无奈和沧桑。而那浑浊的眼里,竟流露出无限的忧伤与悲情。
牛在忧伤,它肯定有什么心事,才这样默然的站着,连草也不吃。难道它吃饱了?我一看它的腹部,却瘦得像个口袋似的,十分的可怜。
我喊了一声:老牛!老牛没有反应,而是继续的望着。我在农村放过牛,知道牛很通人性。只要你喂过它,它一定能听懂你的声音。
而这条老牛,我没有喂过,它肯定不知道我在呼唤它。我再呼唤一声:老牛!老牛还是没有回过头来,仅是将耳朵动了动。我从它仰望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座城市仿佛正在张着血盆大口,在吞噬着一块又一块的土地。
难道连憨厚的牛,也在忧伤耕地会渐自减少?
难道连勤劳的牛,也在追忆时日美丽的家园?
难道连耿直的牛,也在想着既将失去的草地?
难道连善良的牛,也在在为它们的前景担忧?
其实,牛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但牛肯定是有着无限的忧伤。
牛的那种忧伤,不一定是一件美丽的事情;
牛的那种眼神,不一定是一种清澈的纯净;
牛的那种仰望,不一定是一种振奋的精神;
牛的那种长哞,不一定是一种高亢的声音。
看着老牛,我又看看城市和山村。看着城市里的那些居民和村里的村民,我想:也许在对未来的预见,牛甚至超过了人。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我总是在心里想着那条苍老的牛,想着它的忧伤。也许,牛的忧伤,也是我的忧伤;可牛的忧伤,人们不知道;我的忧伤,人们也许不理解。哎。我也像那条老牛啊,有着一种莫名的悲情。
忧伤的牛,长哞出苍凉的声音;
困惑的牛,在荒野中裸露着那孤寂的身影;
无奈的牛,在以一种漠然的目光审视着滚滚红尘;
伤感的牛,在茫然与幽怨中默然地看着天上飘飞的闲云。


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
系《散文阅读》专栏作家,《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仙泉文艺》等多家平台的特邀作家。
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工人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中国青年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作家驿站》、《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名家访谈》、《一点资讯》、《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中国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社》、《湖南写作》等报刊、杂志、平台发表诗文五千多篇、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