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地的距离》三首
李安金
坡上的坑，已经挖好
黑色棺木，在天光中闪亮
时辰到了，天飘起细细的雨
在先生流利的唠叨声里
一个生我喂我乳汁的人
一个带着尘埃的人
将被泥土接纳，幸福地安放
人们为她建一所新房
高高的坡上，面朝东方
让她看得见太阳升起
让她看得见山坡下面的村庄
让她看得见夜色中
老屋的灯幽幽的昏黄
灯下亲人的身影和脸庞
让她听得到家门口的河
哗啦啦地流淌
让她看得到田野的庄稼
一茬一茬地生长
我拂了拂脸颊上的雨水
突然，我想到了从此
从此，从此…
泥土湿湿的，有些冰凉
山静默地肃立
坟头的纸花被风轻轻吹起
天和地的距离
万物都在生长，你在生长
眼睛在生长，心在生长…
我裹紧衣服，独自伫立
天就要黑了
但我不知这个夜有多长
《回家过年》
母亲走了，年年有春节
我仍回老家与亲人团聚
推开老家沉重的木门
仿佛空了些，冷清了些
找不到那些年的兴奋与情趣
甚至觉得，什么时候
对老家我感到莫名的陌生
不如往年熟悉亲切
过去跨进门就喊出的那个字
从此也不用喊了
喊了也没有人回应
却徒增许多别扭和悲情
唯有墙上挂着的黑白相片
让我觉得慈祥而真实
让我觉得家搬到了这里
站在这张相片面前
一种失落，一种深深的失落
从此以后，从此
再没人把我当作她的儿子
再没人喊我的乳名
再没人听我用生命的声音
喊出的第一个音节，我想
这一生我不需要再喊了
就让它从我嘴角轻轻抹去
吞咽到骨血丰盈的生命里
春节又到了，我要回去
回老家看看，老宅在那里
我要小心翼翼地擦一擦灰尘
不让它覆盖幸福的记忆
我要去看看墙上挂着的相片
把它存放在人世的梦里
《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大早灵鹊还没有起来
妈妈，我就想起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站在那还未醒来的窗口
在星空一遍一遍寻你
这已经是春天了
我说去人世采摘一些春花
伴随今天升起的太阳
献给你，妈妈
时间定在星光皎洁的子时
那一年我刚好落地
我就见你手捧月亮星星
笑得风生水起
就连那些吹过来的风
都不想走了，都想跑到
你的怀里，和我
吮吸你骨血里浸出的乳汁
从此我是你的山河
我是你眼中永远的泪滴
而你只是我的土地
只是我燃烧不尽的灯芯
此时你在哪里，妈妈
无边无际的天空好大
我要装入多少颗星辰
才够想你，春天已告诉我
她已举起漫山遍野的花
面带笑容，朵朵向你
看着摸不倒的星空
看着开花的星空，我说
妈妈，你一定还记得
李安金：男，教育工作者。四川会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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